红楼植言物语 第15章 第十五章

黛玉一抬眸，就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在一群丫环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个呀，”贾母指着那妇人笑道：“是你琏二嫂子。她呀，是个泼皮破落户。你就叫她凤辣子就行。”

黛玉曾听母亲说过这位琏二嫂子本是二舅母娘家的内侄女，名字叫做王熙凤。从贾母亲昵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对这位琏二嫂子可比对那位珠大嫂子要亲近得多。

黛玉连忙站了起来，和王熙凤见了礼：“见过琏二嫂子。”

王熙凤看着黛玉，拍着手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老祖宗心心念念的就是林姑娘呢！我这么一看，咱们这林妹妹哪里是老祖宗的外孙女，这分明就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女嘛！完喽，完喽，这么如花似玉的人儿一来，咱们呀，可就更是烧糊的卷子，没人理喽。”

如此插科打诨的话引得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黛玉的脸上虽然带着微微的笑意，但心里却因为王熙凤的话而感到些许的不舒服：她明明是林家的姑娘。王熙凤这话虽是有口无心，可听起来却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至于府里的其他几个姑娘，听了王熙凤的话，表情也是不尽相同。

贾惜春听着这明显讨好贾母的话，暗暗的撇了撇嘴。

贾迎春在府里一向是个透明人，即使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贾探春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心里却是极为不满的：她才是老祖宗货真价实的亲孙女，要说像老祖宗也应该是她才对，哪里轮得到黛玉一个外孙女呢？

“我就说她是个泼皮破落户吧！”贾母指着妇人大笑道：“她自己还总是不承认。玉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黛玉看着贾母喜笑颜开的样子，心下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就像季嬷嬷说的，贾母看到她肯定会痛哭的。若是贾母真的哭坏了身子，肯定会有人怪到她的身上的。所以，贾母能高高兴兴的就好。

因此，在看到王熙凤能这么快就能哄得贾母如此开心，黛玉心里不由对王熙凤高看了一点：这位琏二嫂子还真是个人才。

“琏二嫂子这是彩衣娱亲，”黛玉抿了抿嘴，轻声的道：“正是孝顺外祖母呢！”

“还是我林妹妹会说话。”王熙凤得意的笑着，接着又亲切的拉起了黛玉的手，关切的询问了她这一路的行程与饮食。

黛玉自是一一的回答了。

接着，王熙凤又转头看向婆子们：“林妹妹的行李可是都运进来了？带了几个下人来？先收拾两间下人房出来，让她们先歇息一下。”

屋子里的婆子们听到这话，不由皆慌了神色：她们哪知道黛玉的行李有没有运进来，又哪里知道她带了几个下人来？王熙凤这话，又让她们如何回呢？

想到这里，她们对原本应去码头上接黛玉，结果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鬼混的周瑞家的便多了几分埋怨：那蠢老婆子做不好差事，挨骂的反倒是她们，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墨痕接到季嬷嬷的暗示，连忙回话道：“回二奶奶的话，我们姑娘的行李已经搬进来了。因不知应该安置到何处，便先抬到了府上的二门处，由林管家看着。我家姑娘共带了嬷嬷两人，大小丫环七人，另还有粗使丫环、厨娘、杂役等下人，共计五十三人。”

听到墨痕的话，屋子里的下人皆是变了脸色：她们完全没想到黛玉竟然带了这么多使唤的人过来——不是说林家已经没落了，连祖上的爵位都没了吗？怎么黛玉的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侍候？难道府里的传闻有误？

至于三春，则是满眼羡慕了：这才是大家族姑娘身边应该有的样子。哪里像她们似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嬷嬷并两个丫环侍候着？

如果说下人听到黛玉带着这么多侍候的人是吃惊、三春是羡慕的话，那么贾母和王夫人的心里就是愤怒了：林如海给黛玉带了这么多侍候的人，甚至连厨子都有，分明就是不信任他们。这不是在打荣国府的脸吗？

听到墨痕的回话，王熙凤也愣住了：这么多的人，要怎么安置才好？刚刚她说的收拾两间下人屋子出来，岂不是个笑话？而且，府里多了这么多的下人，每个月的月钱、用度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要不然，让黛玉只留下几个贴身侍候的，其余的都退回扬州去？

想到这里，王熙凤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贾母。毕竟，有的话还是得由贾母来说的。

然而，贾母正沉浸在自己不被信任的怒火中，又哪里能察觉到王熙凤的为难之处呢！

“老祖宗，”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才好，王熙凤只能硬着头皮打断贾母的沉思：“你看林妹妹要住在哪里好呢？”

按理来说，在黛玉到来之前，王熙凤就应该要给她准备好要住的院子的。可是贾母一直不表态，王夫人也不发话，王熙凤也不知道要怎么对待黛玉才好，住处的事情也就一直拖了下来。可是这会儿，她明显是拖不下去了。

察觉到一提起她的住处，荣国府的主子奴才全沉默了下来，黛玉眨了眨眼，心里涌起一抹窃喜：若是荣国府没有住处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回扬州了？

想到这里，她喜不自禁的给了季嬷嬷一个暗示的眼神。

季嬷嬷收到黛玉的眼神示意，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小姑娘真是太单纯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

不过，想到荣国府三催四请的把人接来却连住处都不肯准备，季嬷嬷心里不禁有些不悦：“若是府上不方便的话，我家老爷在京中也是有府邸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自然就是“我家姑娘可不是没地方可住”。

贾母的脸色微微一变。本来，她是打算让黛玉跟贾宝玉一起住在她这里的碧纱橱的。到时候黛玉与贾宝玉一个碧纱橱里一个碧纱橱外的住着。就算是将来林如海对这婚事有些不愿，也不可能阻止：除非他不要女儿的名声了。可现在……

看着季嬷嬷那张紧绷着的脸，贾母那句“就先住在碧纱橱吧”的话哽在喉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倒不是说贾母惧怕季嬷嬷一个出宫的老嬷嬷。而是季嬷嬷虽然已经离开了皇宫，可宫里还是有不少认识的人的。万一她再使点什么坏，宫里的贾元春要怎么办呢？

再者，若今日真的让黛玉再带着人离开荣国府，回京城的林家府邸去住，那么荣国府也就不用再在京城混了。

“就让她住敏儿之前住的竹文园吧！”贾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在季嬷嬷的注视下说出了一个院子。

竹文园位于荣国府的正堂荣禧堂的正后方。贾宝玉每天去荣禧堂给贾政夫妇请安的时候，都会路过那里，正好也可以顺路去找黛玉玩，培养两个人青梅竹马的感情。

听到贾母如此安排，王夫人是有些不愿意的：她和贾敏向来就不大对付，现在贾敏的女儿住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这不是硌应人吗？再说了，她的贾元春当初都没能住到竹文园里去，黛玉一个外来户，凭什么？

只不过，王夫人很清楚，她能在府里有这样的地位，是这府里人人敬畏的当家太太，靠的完全是贾母的偏宠。因此，她是万万不能也不敢得罪贾母的。所以，对黛玉即将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她也只能忍了。

屋子里的下人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觉对黛玉高看了一眼：竹文园那可是贾敏的住处。即使贾敏嫁人了，那院子也一直保留着。就算是受宠如贾宝玉，都没有机会住进去。可黛玉一来，就住了进去——看样子，以后黛玉那边还得多巴结一点才是。

至于三春，则只剩下满眼的羡慕了。她们三个现在还挤在贾母院子里的三间小小的抱厦里，可黛玉却已经有了自己的院子。

邢夫人则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反正那里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一家子住，管谁住进去呢！

对于贾母的安排，王熙凤的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她和贾琏，还有女儿大姐儿，现在还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她也一直想要宽敞秀美的竹文园做为自己一家三口的住处，谁成想现在却让黛玉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占了去。

不过，王熙凤的心里虽然不满，但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笑着应道：“还是老祖宗疼林妹妹。”

听着王熙凤略带酸意的话，黛玉微微的有些不解：竹文园是她母亲贾敏住过的院子，她住进去也是合情合理，王熙凤有什么可酸的呢？黛玉又哪里知道这府里有自己院子的小主子就只有她一个呢！

看着黛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王夫人的心里突然升起强烈的不满。她得让黛玉知道这个府现在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凤哥儿，府里这个月的月钱都发下去了吗？”

听到王夫人的话，季嬷嬷微微的抬了下眼皮，却很快又不动声色的隐了下去。

王熙凤愣了一下，连忙正色回道：“回太太的话，都已经发下去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了黛玉一眼：“一会儿开下库房，给林姑娘拿两匹缎子做衣裳。”

王熙凤笑着应了下来。

黛玉不解的看了贾母、邢夫人以及三春等人一眼，却发现大家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好像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般。

接着，她又将目光转向季嬷嬷：她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外祖父死后，继承爵位的是她的大舅舅贾赦，那么这府里的当家女主人就应该是邢夫人才对。可听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王夫人才是这府里的当家女主人一般？

季嬷嬷给了黛玉一个镇定的眼神，示意她这件事等着以后再跟她细说。

季嬷嬷自然知道贾母偏心次子的事，可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偏心至此。要知道一个家族的当家女主人可不只是管家理事那么简单。季嬷嬷实在不知道贾母凭什么认为王夫人一个从五品小官的妻子有资格与达官贵人的夫人交际应酬？

当然，相较于荣国府不守礼数的让未袭爵的次子及夫人当家理事的事，季嬷嬷更在乎的是王夫人刚刚的“拙劣”表演。她自然明白王夫人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不过，现在这里人太多，不方便对黛玉详说，只能先等一等了。

黛玉接到季嬷嬷的暗示，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看着贾母眉宇间似有疲色，她便赶紧表示要去拜见两位舅舅。

贾母本来也想先处理那几个办事不利的婆子，于是便吩咐几个嬷嬷带着黛玉先去贾赦和贾政那里，然后再回到她这里吃饭。

黛玉先是跟着邢夫人去了她和贾赦住的院子，之后又去了住在荣禧堂的王夫人和贾政那里。

只不过，黛玉走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两个舅舅：贾赦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见她；而贾政则是斋戒去了。

看着自己一路远来，两个舅舅却避不见面，黛玉的心里已然明了：其实她的两个舅舅并不欢迎她。

压下心底的不舒服，黛玉再次回到了贾母那里。

在贾母那里用了一餐丰盛但并不可口的晚餐后，黛玉的心里不由庆幸自己带了厨子：京中的饮食与扬州并不相同，荣国府的习惯与父亲林如海的教导也有很多的差异；若是没有自己的厨子，她要怎么办呢？有了厨子，起码她有可口的饭菜、糕点，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其实，黛玉折腾了一天，已经有些疲惫了。可是，贾母拉着她的手，一副谈兴正浓的样子，黛玉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忍着倦意，强打精神的陪着贾母说话。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了踢踏踢踏的声音……

碧纱橱当然是不能住的。至于竹文园，当然是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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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王熙凤：我也要住大院子

王夫人：这府里现在可是我当家作主

贾母：其实，住在我的碧纱橱里的才是最受宠的

黛玉：为了回扬州，时刻准备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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