犼王向来唯我独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不顾虑在场的慈航,按着后卿就是一顿泄愤的暴揍加折磨。
眼看后卿就要被暴怒的犼王碎尸一地,慈航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出声,“请住手!”
犼王嗜血的眼神横扫过慈航女气的面孔,让慈航觉得这只凶残的凶兽随时都可能扑上来顺手撕了他!
慈航寒毛倒立,不动声色的侧了一下身子,做出一个既显温驯,却又在最佳防御的姿势,说道:“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是东哥将他救回,我想,东哥不会想让他再死第二次。”
眼前这只凶兽说他是东哥,虽然不可思议,但师尊说过万事皆有可能,世间神通秘术多如牛毛,慈航很快就接受了他看中的痴情金毛犼变成凶残大凶的转变。
犼王闻言看了他一眼,猛然间伸手穿进后卿的胸腔想要挖出他的心脏,手却颤抖了一下,近距离摸到了那颗又自私又无情的心脏。
尽管这具僵尸躯体已经失去了心跳和温度,后卿还是疼得只剩抽搐的份。
新鬼‘嗖’的一下飞至他头上,长刃抵着犼王做案的手臂,一副要将他的手砍下来的模样。
东哥脾气暴躁,怕自己伤了经常惹她生气的后卿,曾给新鬼下过一道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砍后卿,因此新鬼才会做出保护后卿的姿态。
犼王保持着掏心的动作僵住了,那家伙说得对,东哥就是他,已经融合了东哥那一世全部记忆与情绪的他,下不了手……
犼王很不甘心,想他一世轻狂,看世人皆智障唯我独清醒,没想到一朝入世修行,却犯下此等智障失误,这无声的耳光扇得他颜面扫地,面红耳赤。
他的理智恨不得将后卿碎尸万段,他的感情却还保留着那一段求而不得的纯粹痴恋,一时爱恨交织,杀也不是,爱也不是,这一段孽缘让他大为光火。
左右他是下不了手真撕了后卿,一肚子火气憋得快要炸了,转而迁怒到了就近的慈航身上!
“听说你与老子有缘?!”犼王将手抬至嘴边,伸出腥红的长舌舔着自己手上后卿的血迹,凶狠的盯着慈航说道。
慈航很有眼色,立刻发现了犼王眼底急需发泄的风暴,他想他要是敢承认自己想收坐骑,下场大概不会比挺尸的后卿好到哪里,立马改口,“不,大概是我弄错了。”
“弄错了?”犼王笑出一口森森白牙,“遇到老子就是你天大的福分,怎么能说没缘呢。”
慈航预感不妙:怕是孽缘。
果然下一秒犼王抬脚猛地踹了过来,说道:“如此有缘,老子怎能不好好招待招待!”
即便慈航早有防备,却也被力大无穷的犼王踢退了三尺,左胸腔上的疼痛让慈航心中骇然,他用了法宝护身,却还是一个照面,就被踢碎了三根肋骨!
有能轻而易举的撕开他防御的元始做对比,慈航得出结论:此凶实力已经无限接近圣人!
慈航反应迅速,毫不恋战,用法宝收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后卿,再摇紫金玲布了雾沙,即刻纵云撤离。
“给老子放下他!”犼王见后卿被抢,仿佛被从嘴下拔了毛,语气提高了几千分贝,吼如咆哮,追着慈航杀气腾腾。
“东离君,有话好好说。”通天从虚空中踏出,接下犼王对着慈航的愤怒一击。
“谁?!”犼王被劫了路,还被人叫出了连他自己都差点忘记的名字,不由一惊。
“吾乃道祖座下,灵宝天尊。”通天做了自我介绍,暗中对慈航传音:这里有本尊应付,你且回去。
慈航奇怪的回头看了一下对峙的两人,也不迟疑,一拱手,道:“多谢三师叔援手,弟子先行告退。”
然后头也不回的飞回东昆仑。
犼王东离君脑中飞快的搜索着东哥记忆中的灵宝天尊的线索,脸上暴躁的情绪收敛了许多,眼神却更阴鸷了。
在他沉睡期间,玄门一下子出了七个圣人,那是他重修一世想要做的无上神境界!
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脑袋秀逗了!
东离君久不遇强敌,此刻又正逢心情不佳时遇上通天,被刺激的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唯有打架斗殴才能让他心情舒畅,握着拳头,二话不说冲着通天砸过去。
通天就是出来活动筋骨的,东离君的蛮横不讲理正合他心意,两人很快搏斗起来。
慈航提着后卿去见了师尊,简单陈述了一遍实况,问道:“后卿也伤得不轻,不知师尊打算如何处理他?”
元始一边关注着通天的状况,一边一心二用的走到慈航身边查看他的伤势,五指成掌抚过他的伤处,用神力替他接上断骨,又给了他一瓶仙丹,道:“本尊会将他体内的僵尸病毒暂时封印,这你不用担心,外边的犼王有你师叔处理,不会再有人来找你麻烦了,先回去休息吧。”
慈航舒了一口气,“多谢师尊,弟子告退。”
慈航出了玉虚宫大殿,一会儿想到东哥哀泣的模样,一会儿又想到犼王发狂的样子,渐渐的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中的坐骑飞了,慈航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他整整衣襟,发现法衣上沾了些血迹,更是头疼,连忙用法术将自己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不过这点烦躁在他回到自己的拢梦院看到坐在门口打瞌睡的玄椒时,立马跑得没影了。
慈航大步流星,三步做两步的快步往前,一弯腰将这个不省心的小祖宗抄起,无奈道:“你怎么又不穿鞋子?不是告诉过你出门要穿鞋子吗?宫里的地板都是昆仑寒玉铺的,你不冷啊?”
玄椒懒懒的掀起眼皮看着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软软的靠在他的小胸膛上,嘟囔道:“怎么,才回来?”
“抱歉,让你等久了。”慈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摸着夜色将人抱进屋里,将玄椒放在软榻上,单膝跪地,双手将他双脚握住,用法力给他驱寒暖脚。
玄椒静静的看着他,蓦然伸手抚上他姣美的容颜,问道:“慈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是你的负担吗?”
玄椒其实从娘胎里就能感应到外界的,所以他记得他那些家人是怎么对待他的,父母的嫌弃,哥哥姐姐们对还没出世的他那毫不掩饰的不欢迎的情绪,他都记得。
还没出生,他就首先感受到了世界对他的恶意,当他来到这个世上,那个生他的女人更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吃人的妖魔。
他意识到: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这时候仙姿轶丽的慈航突然出现,他说:你们不想要他,我来带走他。
从那以后,玄椒就被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呵护,日日夜夜的陪伴,鞍前马后的妥善安置,免他惊,免他苦,免他孤单寂寞,免他无枝可依,给了他长达十六年的无忧无虑的悠闲生活。
所以他总会觉得自己这一生很梦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美好的仙人?
又怎么会,那么巧的落到自己头上?
慈航惊讶的抬头看他,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是盯着他,他却觉得那瞳孔深邃得如同漩涡,渐渐的与记忆中的九爷重合在了一起。
慈航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仿佛还置身在虞渊下时,他忽然想起有一次他练功出岔,昏昏沉沉的被椒图按在黑水河里。他以为椒图大概嫌他太麻烦了,大约是要往他脑子里灌点水让他清醒一点。
那时他委屈极了,浑浑噩噩之中生气的咬了一口椒图的手臂,香甜的龙血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差点要疯了。
他自我厌弃到纠结,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完了,九爷肯定更讨厌我了。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那龙血的味道为什么与他平日喝的‘灵泉’没什么区别。
他惴惴不安的抬起头,陡然撞进一双漫不经心的眸子里,然后他怔住了,他从来不知道,椒图看他的目光竟是那般专注,深邃得让人差点窒息!
然后椒图大概是觉得他在水里泡太久了才会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或者看出了他的难受,就给他渡了一口仙气。
当时他靠在他臂弯里,看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越靠越近,仿佛有纷纷扬扬的羽毛落到他脸上,暖暖的、痒痒的感觉,委屈的哽咽尽数缩回了肚子。
平生第二次,他感受到了椒图难得对他表露出来的感情。
慈航越来越晕乎,他想,这大概是梦,否则他怎么会从九爷眼里看到了心疼?于是他放心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做完这个邪乎的梦……
玄椒见他恍惚的样子,轻拧着眉,问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慈航回过神来,耳根发红,不自然的扯出一条云被将他裹住,“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玄椒应景的打着哈欠,挣扎着睡意,不依不饶的拽住他的长袖,“嗯?”
慈航抢救衣袖无果,败下阵来,俯身胆大包天的捏了捏他的脸肉,没好气的说道:“我上辈子欠你的,你是来讨债的小祖宗!”
玄椒眼睛沁出了水珠,困出了生理泪水,晶亮的眸子疑惑的看着他,显得傻里傻气。
慈航被逗笑了,抵着他额头,温柔的说道:“你不是我的责任,只是我欠你三条命,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你就是我命,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的。”
玄椒瞬间清醒,睡意全无,他倒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上古之神转世投胎的,瞪着眼睛,呢喃道:“所以,我上辈子是为你而死的吗?”
慈航趴到他身上,将脸埋在柔软的云被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玄椒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难过的语气,沉思半晌,抬手搭在他后脑上,一下下的安抚。
“别伤心了,我既然甘愿为你而死,那表示,我上辈子一定很爱你。”
慈航:“……”一串感动的眼泪融落在云被里。
良久,他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真的不想要他,椒图绝对不会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真的不在乎他,椒图绝对不会在他掉下虞渊的时候跟着跳下去。
如果真的不爱他,椒图绝对不会留在虞渊下陪着他长大。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这个前世连说一句喜爱他都嫌麻烦的懒鬼,是如此的,如此的深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