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我掀开被子,意外地发现腿上多了一条铁链。
我已经习惯了。
每次继父出差,都会给我锁上铁链,能防止我逃出去。
我打开门,桌上放了吃的,继父会安排人给我按时送来,他不准我出这个门半步,我的吃穿住行都由他说了算。
我坐在阳台上,椅子轻轻晃呀晃,仿佛在等着谁。
昨晚上那个男孩子说会再来找我,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来,但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并不像排斥继父那样排斥他。
不知世上是否有心意相通这件事,等天暗下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出现了。
他顺着旁边的水管子爬上阳台,双脚轻盈落地。
好身手。
如果我有这样的功夫,我肯定能从房子里逃出去,再也不用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男孩依旧是昨晚的打扮,穿着单薄破旧的卫衣,不过他看上去很高兴:“小珍,我们离开这吧!昨天没能带你走,我回家以后一直在后悔,今天是个好机会,我带你离开。”
“可你究竟是谁?”我往后退了一步,“第一,我不认识你。第二,除非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听到我这样说,他脸上露出难以克制的失望。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刚才满脸开心的样子:“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我的名字里有个旭字。你跟我说过,旭是太阳的意思,要我做个温暖别人的太阳,你还记得吗?”
旭?
我努力回忆着,头忽然变得很痛,像一根炙热的针扎进太阳穴,疼得像要从中间裂开。恍惚中我看到男孩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冲过来抱着我,我却觉得他的身子很冷,像个大冰块。
??我用力推开他,艰难地站起来:“我不记得有个人叫旭,你赶紧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如果被继父知道,他的下场会很惨。
我颠颠撞撞走到卧室,脚上的链条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我转身把门关上,男孩飞快的用脚挡在门边,疼得他嘶了一声:“小珍,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
“你没有恶意的话,昨晚就不会拿刀子对着我了!”
我的情绪经常不稳定,一直靠吃药维持,是他的话激怒了我。继父打我,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口口声声说对我好,但实际都在做着伤害我的事。
“你要是认识我,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个人?还一口一个小珍叫我,我听了真是恶心!恶心!恶心!”
我朝他咆哮,把桌子上的杯子、书全部朝他身上扔,他也不躲,就直直的站在那当我的活靶子。
桌上的东西扔完了,我又跳到床上,把被子枕头扔向他。也许是我力气太小,被子甩出去的同时人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脸着地,他眼疾手快的冲过来接住我。
他的这个举动让我有点心软了,这几年里,他是除了继父之外,唯一一个跟我说过话、有过接触的人。
他蹲在我面前,开始对我解释:“小珍,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可是我没有手机,我什么都没有。我去天台等你,被我爸知道了,他打我、骂我,他不让我出来找你。我一冲动拿了把刀,想着跟他拼了,但是他是我爸啊……我没忍心伤害他,于是我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才从家里逃出来,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你站在阳台上晒太阳,我才知道原来你住在这。”
“昨天,我是偶然想到翻阳台进来的,我知道那个男人白天上班不在,晚上很晚才回来。家里就你一个人,所以我才贸然闯进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他认真、焦急的向我解释这一切,如果我不原谅他,倒像我成了恶人,可我还是没有想起他是谁。
我端详起这张陌生的脸,他肤色白皙,两个眼睛又亮又有神,我说:“你说你能带我走,这是真的吗?”
“对,我们去全国各地,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你对我说,你想去看海,还记得吗?”
他描绘得那样真实,好像我真的可以离开这似的。
我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链条,他立刻就明白了,走到厨房拿了把刀冲进来,眼都不眨一下使劲砍我脚上的链子。
他砍了十几刀,刀刃上全是细小的缺口,他大口喘气,停下休息了几秒,又继续砍。
我看着他,思绪复杂,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想拯救我于这水深火热的生活中。
我阻止他继续砍下去,把桌上的饭菜端给他,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男孩呆愣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这里没有放毒。”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没有怀疑我的意思,大口大口吃起饭。我从来没见一个人吃饭这么香,像饥荒里走出的人,我打量他,他的身材很瘦很瘦,手背绿色的血管格外凸出。
我想到了什么,猛得将男孩的袖子撸上去。他惊慌失措的想躲闪,但我已经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像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有新伤也有旧痕。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跟我过着一样的日子。
我也给他看了我的伤,他竟然哭了,一鼓作气站起来:“小珍,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今天就带你走!”
这时,我听到了钥匙插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不好,是继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