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肇事[破镜重圆] 第9章 挑衅

少年经常妄想能一朝建功立业，从此赤兔马、哮天犬，看尽峡谷长安花，只是大多时候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以前两点准时上分，现在写作业写到两点。

周邮半死不活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起床气重得能论斤称。

他盲捞过床头柜上唱个不停的许巍，跟着吼了一嗓子“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总算把魂魄从周公手里夺了回来。

然后看见了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地表最强之一】：六点五十，西门乔家面馆见bro！

在牙刷工作懈怠的声音里，周邮腾出手打字。

【小行星】：七点考试，约六点五十的早饭，你怎么不考一半出去吃呢？

那头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刷牙洗脸。

今天是周五小测的日子，本来小测就是随便考一考并没有多正规，但鉴于暑假回来他们一个个神思不属，为警惕放个假把人放傻了，学校决定给莘莘学子们收收心，直接把周测拉高了一个层次，变成了月考的级别。

周邮仔细洗了脸，在争分夺秒的早晨，来回对着镜子欣赏自己这一头刺猬毛，看了好一会儿觉得似乎也不是非常丑，最多只能算“不够锦上添花”。

算了，看在脸这么帅的份上，暂时与它和解一阵子。

他一扬手脱掉了睡衣，慢腾腾地在柜子里翻起了衣服。

省重点活动多，各种场合穿的校服都备了一份，他也不知道哪套是最常穿的，干脆大手一挥，全给来了两套换着穿。

昨天是衬衫领带，今天一天都要考试，领带碍手碍脚的，那就polo衫吧。

周邮捏着下巴在衣柜前艰难挑选了一会儿，把整个起床仪式搞得像新皇登基前的沐浴更衣，就差边上站个小宫女听候差遣了。

他虽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但从小照书养，生存技能为零，挑刺本事顶尖。本来上学后应该遭社会一圈毒打，学会做人，奈何长得又俊又美，一路都是绿灯直行。

怎么说呢，长得帅确实也是一种难言的苦恼。

周邮穿好衣服出门，“小宫女”总算给他回了信息。

【地表最强之一】：来得及，我家就在旁边，我给你先点好，你来了就吃。

后来周邮才知道，沈瑾瑜的“来得及”指的是——

“五分钟时间不够你吃完一碗面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两手扒在桌子上，急得屁股已经离开了凳子。

原以为周邮能准时到，结果五十过三这货才进门，迟到还不算完，周少爷嫌面坨了，祭出自己“十七年来从不吃坨掉的面”的人生信条，愣生生又重新要了一碗。

然后面上来了，他又嫌烫。

“五分钟吃完一碗面会得肠胃炎。”周邮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喝下了一口面汤。

沈瑾瑜悔得肠子都青了，撑着头说：“氧化铜说过，吃饭超过十分钟就算浪费生命。”

——氧化铜是1班学生给化学老师杨华同起的外号。第一次上他的课，周邮就无师自通地想到了这个谐音，沈瑾瑜还直夸他有天赋。

闻听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周邮眉头一皱，刚要发表看法，就见沈瑾瑜利索地一拱手作了个揖：

“我错了，您快别说话了，腾嘴吃饭吧，还有三分钟考试就开始了。”

考试铃满校园轰响时，沈瑾瑜正拽着人形包袱皮·周邮同学在校园里狂奔。

“等一下，刚吃完不能剧烈运动，会胃下垂的。”周邮气喘吁吁地甩开他，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方缓着，“大哥，你先行一步吧，咱俩不在一个考场。”

沈瑾瑜一想也是，他在四层本班，周邮在一楼，两步就到。当即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哥们儿”，便飞也似的消失在了视野里。

周大爷则背起了手，拎高衣领扇了会儿风，这才不急不忙地开始找考场。

之后从早上七点一直到上晚自习，考了一天下来回到本班时，周邮恍惚得连位置都找不着了。

他单肩背着包在后门发呆，正想着自己的位置上怎么坐着别人，斜下里伸出只手拍了他一把。

“周邮！”

周邮捂着胸口往后跳了一步，沈瑾瑜坐在后门靠窗的位置冲他笑：“你考得怎么样啊？”

“不行。”周邮干脆总结，走到他旁边放下包，“你怎么坐这儿，换位置了？”

“恩，一周一换。”沈瑾瑜说，“哪门考得不行？”

“都不行，除了语文和英语。”周邮如实相告，“我进度还没补完呢。”

“什么意思，七中没提前赶进度？”

他以为整个江苏都是高二教完三年教材呢，敢情不是啊？

“赶了，没赶完，还差不少。”按七中进度推算，怎么也要高三上学期才进总复习。

周邮腿一伸把椅子往后挪了半米远，整个人趴在桌面上，一副考伤了的样子：“我压力山大啊朋友，考得差了能给遣返原籍吗？”

沈瑾瑜安慰道：“怕什么有兄弟帮你！再说边哥也回来了……哎不过他不一定愿意帮忙……先不管这个！刚才考化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早上有事儿没来得及告诉你！”

周邮恹恹开口：“什么事儿你港。”

这会儿已经上课了，但老师没来。

通常1班的学霸们都会乖乖坐着自习，但由于刚考完试，大家的神经还都很亢奋，班长夏语尝试管理然而收效甚微，所以两个一团三个一堆都在聊天。

沈瑾瑜的表情介于看笑话和共沉沦之间，皮笑肉不笑地说：“作息时间要改了。”

“改什么？”周邮眼皮都困耷拉了，“午休取消了？”

以前七中就这样，夏天结束的时候午休取消，自动并到中自习去，然后老师会把前半节课写的卷子就地给讲了。

他想当然地以为一中也是这样。

但好像没那么早吧，这才七月下旬怎么就改时间了？

他心头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想，周邮倏地睁开眼，就听见沈瑾瑜宛如恶魔低语的话：“不是，是晚自习后要加二十分钟自愿自习课。”

周邮：“？！”

他不是在做梦吧。

一中作为市区唯一一所十点就下晚自习的学校，一直以人性化闻名于各大高中——七中晚自习是十点半，其他学校在这两者的区间之间。周邮来之前，曾经宽慰自己至少每天能早点放学了，然而现在……？！

难为学校还假装贴心，搞了个“自愿”的说法。

神特么自愿自习课，周邮胸中翻腾着《方言骂人宝典》一百二十个常用句，他作为土生土长的江苏学生，要是还觉得“自愿”代表能“say no”，他就是个傻子。

周邮很久没有说话。

他默默消化了这个残忍的消息，只想知道自己还能浪几天。

“这个作息什么时候开始执行？”

沈瑾瑜窥见了他挣扎的灵魂，终于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本质：“不知道。”

“……我只知道，据说住宿生在此基础上还要再延迟。”

“靠！”周邮没忍住骂了出来。

沈瑾瑜笑得快死了。

虽然他也是晚自习时间延长的受害者，但想到有人比他还惨，他顿时就释怀了。

实在是贱得人神共愤。

37度的体温竟然干出这么冰冷的事！周邮化悲愤为力量，决定替天行道，先收拾了这个祸害。

调过组之后，董凡被换到了教室另一边，此时和周邮隔着整个教室的斜线距离，居然还能精准锁定这边的动静。

在他掐上沈瑾瑜脖子的一瞬间，姓董的用力压群雄的大嗓门阴阳怪气地喊道：“哟，新来的还敢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啦？”

沈瑾瑜颤抖的笑容霎那间凝固在脸上，越过周邮看过去，只见董凡那厮抱着手，自以为帅气地勾着嘴角，左右脸各上书两个大字——“犯贱”。

全班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半人看着董凡，另一半人看着周邮。

班长夏语个子小、胆子也小，平时谁也管不住，这会儿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求救的眼神先投向了芦苇。

后者不用她说也揭竿而起：“不是你有病吧董凡？人关系好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我说我的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董凡不相让，又开始叽歪，“蓉儿这是要维护你的靖哥哥吗？好感人啊！”

有几个男生偷偷笑了起来。

沈瑾瑜看着周邮垂下的手，对他说：“烦吗？”

“烦。”周邮面无表情地坐回去，补充了一句，“傻逼谁都烦。”

傻逼他遇见过，只会嘴炮的傻逼他还真第一次见。

董凡这个有把儿和没把儿似的的孬种，唧唧歪歪他好几回，每次眼见周邮要发火就收了声，然后在夏语跟前卖惨。

“我也没干什么啊班长，我不就说两句公道话吗？”

周邮想起来就一阵犯恶心。

按照平时，他绝不想惹是生非。

周昌明不在家，新班主任也不像会护着他的样子，闹大了还得麻烦莹姐来学校——他不愿意邵莹莹为他操心。

十七八岁的男生总有莫名的自尊心，尤其在吵架不服输和打架不认怂上面，宁愿在全校面前念检讨，不愿意退一步好商好量。

但周邮比一般毛头小子沉稳得多，他的乖孩子人设立得太久，都快忘了叛逆是个什么造型了。

往往这会儿先炸毛的都是沈瑾瑜，周邮总是笑一笑就过去了，但今天不巧，周大少爷刚考完一天身心俱疲的试，又被晚自习的坏消息崩了心态——姓董的欺负他就算了，还借着他消遣女生。

他忽然就不想惯着傻逼犯贱了。

椅子腿和地面刺耳的摩擦声里，周邮身体后靠，脚下用力转向了外侧。

众人视线中人畜无害的帅哥转学生一个刹那突然冷了脸。

他生得好看，笑多了别人都以为好脾气，但他板起脸来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抬着的下颌线凌厉又高傲，漠然与不屑挂在脸上生出了极强的距离感。

周邮压低嗓音轻笑着，用全班刚好能听清的音量问：“沈瑾瑜，咱们1班什么时候养了条多管闲事的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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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