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那边是什么呢[姐弟骨] 第2章 2

哈……啊……哈……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还有仿佛隔着一层膜、听不大真切的喝彩声。双腿沉重得仿佛灌了铅，但仍在兢兢业业地往前迈开，呼吸道火辣辣的，喉间漫着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很多沙子掺着氧气混进肺部。

夏日炎炎，毒辣的日光鞭打我的皮肤。好想……好想喝水呀。我模糊地想着。

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终点线，除此之外跑道上没有别人。跑道旁的人们在振奋欢呼，五颜六色的彩棒从旁边伸过来，好像这样我就能跑得更快了一样。

最终，我跨过了那条白线，腹部将红色彩带撞掉，暴雨般的欢喝声和掌声将我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但我累得不行了，胸腔里充斥着莫大的干燥膨胀感，像是要爆炸一样，两眼发晕，差点就要倒下，好在有人扶住我慢慢往前走。直到我补充完水分，呼吸渐渐平复，心跳也不再剧烈得仿佛要蹦出胸腔，我这才看清左右两边扶着我的人是好友小惠和班长。

小惠朝我眨眨眼：“恭喜你，把第二名拉开快有一圈了哟。”

一圈吗？我有点迷茫，跑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处于神游状态的我就像隔绝了比赛现场一样，直到现在才有种“啊，原来刚刚是在比赛啊”的后知后觉感。

班长也十分激动，她说我为班级争光了，她滔滔不绝地称赞我开跑时的气势，轻松拉开差距的帅气，还有最后一段毫不费力的冲刺……听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喝完水，有点难为情地逃开班长的眼睛，原来在别人眼里我跑起来是那样子的吗。

其实跑的过程并不如班长话语里的那般轻松，我每一次奔跑都是完完全全拼尽全力的，相比于其他有老师专业指导的同学，我的跑步完全不讲战术，不会保存体力，只是一个劲地往前闷头跑而已。身体超负荷的反应可是真实存在的。

但也许正是因为我那样没脑子的跑步方式，加上我那确有点异于常人的体力，才能拉开那些有专业指导的同学一大截？

虽然刚开始报名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拿第一名，但面对这样超出意料的结局，说没有开心的假的，只是感觉有点不真实。往年我只参加过短跑，对长跑几乎没有经验……不对，也许是每天都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跑得功劳吧！我这样为自己的冠军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抬起头，看到了爸爸妈妈正带着欣喜笑容地朝我走来，手边还领着弟弟。

我对小惠和班长道了谢，向家人走过去。

妈妈拿毛巾轻轻帮我擦着汗湿的脑袋和身体。

“小真冲的真快！简直把爸爸帅呆了哟！”爸爸哈哈大笑，仿佛跑到第一的人是他，“爸爸真为你骄傲！”

哎呀，大庭广众说这些话，把我害臊得不行，总感觉周围有同学在偷笑……？！

我涨红了脸和耳朵，把爸爸推开，命令他去买饮料和布丁——他答应过我，这两天是特例，宽限我可以比平时吃更多的布丁。

除了布丁以外，运动会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用上课、也没有作业！虽然跑步累累的，但我其实还蛮享受其中的。

操场跑道的橡胶气味晒得发痒的皮肤，还有脑袋放空、只剩下四肢在替我工作的神游感，我都很喜欢。

“下午还有最后一项四百米接力，没错吧？”妈妈一边帮我按揉酸胀的小腿，一边问道。

跑步真舒服呀——能享受平时不会有的、妈妈的按摩服务，简直赚到了。我不禁如此想着。

我躺在运动员休息专用的长椅上，舒服地闭着眼睛答道。忽然，我感觉眼睛覆盖上了一层阴影，像是有什么挡住了眼皮之外的天空。

是爸爸回来了么。我这么想着睁开了眼睛。

唔啊——一张倒着映入眼帘的脸吓了我一跳。

弟弟眨着大眼睛，像是不理解为什么我的表情那么惊恐。

“小佑吓到姐姐了喔。”妈妈替我回应，致力于让我和弟弟关系更亲近。

“噢，对不起，姐姐。”弟弟慢吞吞地道歉，看不出来有什么歉意，不过他从小就是这种有点呆呆的形象，因为关系没有那么亲近，我也不晓得他到底有没有朋友。

我心里这么想着，余光瞥到爸爸拎着塑料袋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我们的身影。

“嘿——在——这里——！”我坐起来，用力挥手喊道。

爸爸看见了我们，笑着走近。

“小真休息够了吗，这么有活力。”

“当然咯~还能再跑一整圈！”我哼哼地从塑料袋里翻出最爱的布丁，不甘示弱道。

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布丁冰凉凉的，我迫不及待大吃一口，滑嫩的布丁立刻顺着舌头进入食道，安抚了燥热夏日的身体，奶味醇厚浓郁，在口腔里回味无穷，冷布丁和夏天是绝配！要是能每次跑完步后都吃到可口的布丁就好了，我幸福地咬着勺子幻想着。

“中午我想吃芝士咖喱盖饭！”

虽然现在还是上午，但我已经规划好了午饭。

果然是有特殊日子的加成，爸爸妈妈对我几乎有求必应，不管说的是什么都耐心地应下了。啊——真好呀，这样舒服的时光要是每天都能持续就更好了。可惜我明白这不可能，大人们最会做计算了，如果我没有参加运动会、跑得这么累，他们一定不会这样子亲切地答应我随心所欲喝冰饮吃布丁的，放在平时，爸爸绝对会第一个拉下脸。

呼唔——好在我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有这样放松的时光就够我好好珍惜的了。

没有课业，成绩，批评，攀比……简直是理想人生嘛！

饶是脑子里一堆胡思乱想，运动会还是落下帷幕了。时间总是比我要先一步溜走，不论我在干什么，想什么，它永远都只会盯着前方，义无反顾地冲在所有人之前，是我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对手。

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时间，这样的道理我早在三年级开学第一天睡过头后、迈开双腿拼命赶却还是迟到的那个早晨就明白了。

尽管如此，我也并不觉得奔跑是没有意义的，倒不如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在为了什么目标，只是感觉跑起来后身体发热，像是泡了个热水澡一样舒服。

仅仅是为了追求舒服，就足够让人有动力去发明各种家电，去辛辛苦苦上班赚钱了，所以，在我眼里这不是件多么奇特的事情。可是小惠听了却直言无法理解——跑步很累耶。

——学习比跑步更累吧？

我心里还是更排斥学习。

——不是同一种类的累，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呢，跑步应该和坐着、躺着比较才对吧，而学习要和打游戏、看电视比较。

小惠纠正我。

好吧，小惠说的的确有点道理。跑步怎么看都要比坐着和躺着更费体力，但我还是悄悄在心底想要反驳。怎么说呢……累和快乐，也许是可以并存的吧？

不过我虽然讨厌学习，却还是会老老实实按时交作业，因为我害怕老师在课堂上点名和请家长谈话。在老师眼里，我大概就是那种既不优秀得出众，也不调皮捣蛋的老实孩子吧。

像这样站在领奖台上，呆呆地捧着沉重奖杯，被相机咔嚓一声拍下来，台下雀跃的欢呼声吵得耳朵发痒的情景，哪怕不是第一次经历也还是不习惯。

本来也只是因为班里有空缺的名额，而体育委员想交差，于是我就报名了。虽然这么说有炫耀的嫌疑啦。

“喂喂，回神啦，到放学时间了！”小惠摇了摇我的胳膊，把我从神游状态摇回现实。

“你这家伙……”小惠似乎有点无奈，“你周末有什么打算吗？”

周末、没错，明天是周六，昨天和今天都没上课，意味着周末也没有作业……

我突然像刚睡醒一样，一拍脑袋跳起身来。

“哎呀，差点忘记了！小惠，我有事先走了！”

我说完捞起书包，顾不得小惠的抱怨，就往门外冲了。

这一次跑起来不是为了和电车赴约，更重要的是……

肌肉似乎也被大脑快乐兴奋的情绪所感染，即使运动一整天了，腿部沉重得像绑了沙袋，但我内心轻快，像小野马一样往家跑。

风呼呼地灌进耳朵，越过两侧满是绿油油作物的田野小路，嘈杂的街区巷子和宁静河畔的宽敞大道，熟悉的景物似乎都在为我加油鼓劲，我没有刻意控制呼吸，嘴角的笑意根本控制不住，到最后干脆像个傻子一样大笑出声，好在落日时分这段路没什么人，否则一定会认为我脑袋有问题吧！

我气喘吁吁抵达家门口，比平时用了更长时间，身体也更累。扶着膝盖，大口呼吸，双肩上下大幅度抖动时，一道熟悉的清亮声音从我跟前响起。

——“咦，小真回来啦？怎么跑得这么累——”

表姐的后半句话被我热情的拥抱堵住了，她踉踉跄跄后退了一两步才稳住身体，接住了大叫一声就扑上去的我。

“哎呀哎呀真是热情，哈哈哈！小真好久不见啦，又长高不少了呢！”她轻拍着我后背，大笑道。

虽然今年冬天寒假还在她家留宿过，但半年对于关系超级要好的表姐妹来说，也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了。

我紧紧抱住表姐，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说：“好久不见！表姐表姐！我们快点出发吧！”

这周末我约定了要和表姐一家一同去临市的温泉乡游玩。表姐和我从小就玩得很要好，她家和我家一直很亲近。

“这么心急呀，大人们都还在聊天呢，”表姐从口袋拿纸巾擦了擦我脸颊的汗，“小真像只小狗狗……你把汗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就要蹭就要蹭。”我肆无忌惮地把脑袋往表姐怀里放，口气相当恶霸。

“小坏蛋——”表姐作势要挠我痒痒。

我们闹作一团，快乐的笑声像气球一样啪一声炸开，把屋内的大人引了出来。

见到大姨和姨父，我才乖乖站好，道了声问好，脸颊因为剧烈运动和玩闹发红，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

“哎呀，小真长高了不少呢！”

“听说这次运动会又拿了第一名，真不赖嘛。”

嘿嘿，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才没有啦……只是恰好身体有精力了啦。”

“好啦好啦，快进去喝水吧！”表姐推着我进门了。

欸欸——？弟弟也要一起去？

我听了妈妈的话，不由得傻眼了。在这之前也没听说弟弟也要去呀。这次旅程我期待好久了，但没有一次的幻想里有弟弟的身影。

也许是我呆愣的模样太显眼了，姨父打圆场道：“小真不是要学游泳吗，有小佑一起，说不定会学得更快哟~”

妈妈看着我的眼睛，也安抚道：“你们都学会了游泳，以后就可以结伴去海边游泳了呀。”

我、我确实有点被所有人临时通知的不爽啦，但弟弟去不去和我没什么关系也是事实。见我脸色缓和，气氛似乎轻松了一点，是错觉吗，难道我在大家眼里是会对这种小事大发脾气的不懂事小孩吗？我有点不禁怀疑，不爽地撇了嘴。

表姐捏了捏我的手心，对暗号似的眨了眨右眼。对喔，这趟出行的重点是和表姐一起玩，不管多了谁都打扰不了我。这么想着，我心情又轻松了许多。

坐着喝了些茶，我们就坐上姨父的车准备出发了。行李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被姨父帮忙着抬上了后备箱。弟弟也有一只箱子，比我的小一点。

坐上车座，我朝爸爸妈妈挥挥手，看他们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姨父坐在驾驶位，大姨则在副驾驶，表姐，我和弟弟分别坐在后排。车子平稳前行，两旁熟悉的景物匀速掠过。车子驶入公路后，在宽阔的大道上飞速前进。天边被斜阳晒得发红发黄，道路尽头无限延伸，半颗咸蛋黄似的落日在遥远的尽头，仿佛在静静地等着我们。

车子如果拼命加速，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它跟前吗？已经能把很多很多树木和房子抛在脑后，却还是追不上太阳，这样的速度究竟算不算快呢？

由于一整天体力消耗太大，我刚上车没多久就发困了。车里放着音乐，大姨在看手机，表姐和我头靠着头，她依偎着睡着了。弟弟在另一侧闭着眼睛也睡着了。估计开了一天运动会也累了吧，虽然他好像没有参加什么项目……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日常应该会非常，非常多吧，这种小孩子视角流水账一样的叙事太快乐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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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