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那些年,我无数遍回想过当年,陈思理离开前的样子数次午夜梦回。
我总是满脸眼泪的惊醒,又在寂静的夜里一个人慢慢消化掉这些遗留的情绪。
我想我的抉择是理性的,只有分开才能让陈思理和我拥有更好的生活。
事实也证明我的决定没有错,我在燕理参与我梦想中的实验,看着一个个科研成果落笔我的名字。
而陈思理也在娱乐圈发光发亮,他五年出的作品每部都爆红全国。
他在哪,哪里就星光闪耀、光辉璀璨。
我有时站在公交站,抬头看见陈思理的荧屏海报,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爱恋更像是一场梦。
我想这梦简直比陈思理的粉丝做得还要过分,这么好的陈思理,我在难以抉择的时日,居然真的想过让他离开金玉富贵,就这样待在我身边。
很自私,好自私啊,夏屿。
我唾弃自己。
除此以外,也没别的了。
那段感情就这样掩埋在过去,我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再接触陈思理。
我跟他的距离从年少时的咫尺之间拉远到如今的天上地下,最近的时刻只剩我坐在影院里,看大荧幕里的他将别人的故事演绎得入木三分。
……除了某次路演。
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大学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乐旬阳,一个叫余慎,乐旬阳算是陈思理的路人粉,有次陈思理来燕理进行电影路演,他特地拉着我和余慎抢了礼堂后排。
在陈思理出来之前,我以为就是一场普通的学分活动,陈思理出来之后,我立刻就想跑,但堂内无人动弹,我只能坐在原位,盯着陈思理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他跟十八岁相比话少了很多,唯一能说多一点的问题是对角色的理解,至于观众提问环节,翻来倒去也就“谢谢你的喜欢”“谢谢大家的支持”这几句话,观众要求他做点什么互动,全当听不见,只靠别人圆场。
“不愧是最年轻的影帝和燕楚太子爷,这做派放别人身上已经在网上被喷得狗血淋头了。”乐旬阳在我旁边悄悄吐槽。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陈思理这样任性很好。
他本身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贵公子,不乐意做的事情本来就有资格拒绝,没有任何人能逼迫他。
我的沉默让余慎觉得奇怪,“夏屿,你没事吧?”
“没……”
一个话筒突然递到我面前。
我们三个全部愣住,乐旬阳眯起眼,惊奇道:“我去,我不在前排啊,也能提问?”
“那位戴帽子的学生,关于电影你有什么感想吗?”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到我们耳朵。
我左看右看,最后一排只有我带了棒球帽。
我看了眼话筒,又瞥向底下垂着眸的陈思理,在乐旬阳激动的催促下,拿起了话筒。
“问他下一部准备演啥,”乐旬阳扯着我衣袖,“是不是跟落知语演那个民国商片?”
乐旬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礼堂,学生们发出哄笑。
乐旬阳在边上捂住了脸,我却松了口气,心想有他提问,我应该不用开口。
分手三年,过去那么久,我站在最后一排,还带着帽子,只要不开口,陈思理就认不出我。
“这位同学。”
熟悉的声音撞入我耳膜,我整个心都重重砸了一声。
下意识朝陈思理看去,看见他握着话筒,主动发出了今天第一个问题:“你还不提问吗?”
……我没有想问的。
我想。
你过得很好,我就没有想问的。
我缓缓咬紧牙关,把话筒丢给了身边的乐旬阳,乐旬阳手忙脚乱接住话筒,看我状态不对连忙站起来圆场。
“不好意思哈各位,我同伴他是个究极社恐,这个机会不如让给我吧。”
“我盼望陈影帝下部戏很久了,想问一下网上传的是不是真的,《银谷》是不是您主演啊?”
提问的间隙,余慎碰了下我手腕,“夏屿,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我茫然:“啊?”
“你看着不太对劲,”余慎说,“反正电影也放完了,留在这也没意思,走吧。”
我扫了眼底下的陈思理,他已经放下了话筒,神色看起来很平静。
“走吧。”我起身,“里面太闷了。”
*
那天乐旬阳很愤愤不平,并且转成了陈思理的黑粉。
“梦游呢他!”
乐旬阳在我面前拍桌而起,“我问完两分钟没有人理我,还是主持人跑出场说这是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回头给我送电影的周边礼物……老子稀罕他的周边!?整个过程——”
他越想越生气,“整个过程陈思理就在那杵着,他粉丝是不是都喜欢自己找虐,这种不尊重别人的人有什么好喜欢???”
“还有你俩!”他一手指我一手指余慎,“抛弃我跑去图书馆是几个意思?学婊是吧?不带我是吧?下次实验招考要是有你俩没我你俩完球!!!”
“原本打算去吃饭,但中途遇见了傻逼。”余慎开口,“想起有个实验原理还没求证,干脆就跟夏屿一起去了。”
“傻逼?”乐旬阳想起了谁,“西院金融系那个追着小屿不放的?上次不是拒绝他了?”
我在跑编程模型,闻言喝了口咖啡,“人说烈男怕缠郎。”
“我去,恶心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乐旬阳呕了一声,“下次再遇见,你告诉我,我跟余慎去揍他,把他打到他亲妈都不认。”
“秃子的实验招考马上开始了。”余慎适时开口,“你小心斗殴被举报禁考。”
“靠!”乐旬阳更火大,“难道就让他一直缠着夏屿!?神经,能不能报警抓他啊?”
“算了,他自讨没趣就没下文了。”我纠正程序报错,“别因一时之气毁了自己,秃子那个实验还挺前沿的。”
“……”乐旬阳跑到我桌前,“我问个事。”
“嗯?”
“你跟陈思理是不是认识?”
“咚”一声,我差点没抓稳咖啡杯,顿了一下才说:“没有,不认识。”
“……”乐旬阳狐疑地看了我一会,耸肩道:“行吧。”
*
当时我以为缘分到此结束,却万万没想到会被一个人渣续上。
很多年后我回顾这段经历,最大的感受是陈老师真是待我很好,跟我说的字字都是肺腑真言。
比如阶级之间的差距我确实无法想象。
碰到沈衡这种人渣,我才明白,要是当年要是真执意跟陈思理在一起,现实发生的一切只会比陈老师说的更过分。
沈衡,只是在那个圈子里稍微有钱一些,都差点毁掉我。
哪怕我三番五次地澄清拒绝,依旧被他大肆张扬的流言蜚语逼到绝境,我没办法,进行妥协,换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
我的科研之路已经无路可走,光鲜的成绩全被他抹上污点。
那天,烈日炎炎,我站在树下咬雪糕,内心其实在盘算怎么跟他同归于尽。
我不好过,沈衡也别想好过。
我原本就是个悲观主义者,一旦怀有极端的想法基本上就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如果我迄今为止努力得到的所有一切都要被沈衡拆毁,我大概率真的会在犯法边缘徘徊。
雪糕越咬牙齿越冰,我还在沉思,一个采访忽然找上了我。
他们说是什么恋综的节目组,街头调查采访一次三百块钱。
我犹豫一会,想起自己凄惨的余额,随口说了几句。
我并不知道这个恋综在网络上是什么声量,除了陈思理,我对整个娱乐圈一无所知。
等我知道那条采访视频火了,我已经在酒吧被人砸了一桶冰水。
那群人说“去去火”,我心想好样的,出去就举报了他们非法聚众,据说好几个被抓了进去,只有沈衡装模作样送我回家,不小心逃过一劫。
我想他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我连怎么报复他都计划了。
要是我实验再出问题,我就跟他一起进监狱。
但事与愿违,我发烧了,烧得整个人都没力气。
被沈衡叫去参加什么晚宴的时候,我是真想给他脑门开瓢,但条件限制太狠,还没来得及干这件事,我先烧晕了过去。
晕的过程里,我恍惚看见了陈思理。
看见他站在大厅中央,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
……像结婚一样。
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疼和无奈的噩梦,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念头我都还在想——
陈思理现在幸福吗。
没有我,他幸福吗。
我希望陈思理幸福。
没有我也会幸福。
*
然后我醒来就见到了他。
很惊悚,非常。
陈思理就坐在我床边,安静地看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我晕倒前看到的婚礼画面不是错觉,一时什么都不想说。
感情过去太久,陈思理即将迈入新的家庭,我要是现在说自己放不下,未免也太可笑,太无耻,太没有自尊。
还很矫情。
我跟陈思理干巴巴说了没两句,陈思理就以救命恩人相胁,试图问出我的近况。
我心想有什么好问,都要结婚了,还不放我走。
待在陈思理面前实在让我煎熬,迫切想着此时能有人来解救我,哪怕是沈衡都行。
但来者是陈思理的未婚妻——秦知微。
她雷厉风行冲了进来,和我条条是道说了半天,总体概括下来就是我毁了她跟陈思理毫无感情基础的联姻,虽然她乐见其成,但我要给点补偿,参加那个我原本拒绝过的恋综,跟陈思理炒cp。
“……”
我怀疑这是某种变相复合的诡计。
但看着陈思理沉静淡然的样子,又觉得是我自作多情。
反正也没别的选择,又或者我本身也怀有私心。
我答应了。
*
这其实有点逾矩。
毕竟我和陈思理分开就是因为家境之间不适合,如果再因为这件事搅和在一起,会不会又是一次重蹈覆辙?
如果注定没结果,我为何要再去招惹陈思理。
陈思理不欠我。
他没道理一次又一次忍受我的若即若离。
所以答应之后我就抱着愧疚心开始后悔,一边觉着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一边处理完了自己的学业,房子,还有麻烦。
燕理那边我已经临近毕业,研究生名额早确定了下来,请假最多就是错过招考和实验,对我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影响。
房子我怕沈衡过来惹麻烦,干脆就直接退租,考虑到那群富家子弟会恼羞成怒砸房子,我没有拿回剩下的租金,只是让阿姨把书寄到我的新住址。
新住址是学生家长提供的小区,甚至都没要我房租,只让我有空多给她的女儿——李思文补补课。
至于麻烦,那涉及沈衡把我塞进去的实验招考。
我应该是算妥善处理了这件事,跟老师当面致歉退出,跟本应被招考的学长解释,学长拉了一群人来给他撑场,我说完后全场鸦雀无声。
我从始至终问心无愧,也不想听他们任何话,让朋友替我打车回了家。
即使我很委屈。
我发觉只要我过得不顺心,梦陈思理就梦得很频繁。
比如那天晚上,我又梦见陈思理。
梦见自己抱着他,扯着他衣服不让他走,让人一直躺在身边直到睡着。
醒来后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沈衡逼疯了,这么离谱的梦也敢做。
导致那几天恋综拍摄海报,我看见陈思理就不自在。
幸好陈思理也不找我说话,不跟我联系,我们俩像个陌生人一样站在一起,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连眼神都不会交汇。
然后我们一起被训了。
我想陈思理这几年话是真的很少。
他以前明明一整天都可以说个不停。
这样沉默。
……
让我很陌生。
*
恋综的前期宣发我很闲,不是在翻文献,学习一点娱乐圈常识,就是给学生补习。
家教撑起了我大学的学费,我没什么别的技能,只会学习和考试,这两样在大城市格外值钱,尤其是我。
我的课时费几乎是被家长们炒起来的,他们把我鼓吹太过,最过分的时候甚至传出了“只要能在我手下上两节课,高考就能上燕理”的流言。
为此大家几乎都不在意我在学术圈的名声,恨不得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补课。
我辟谣过,完全没用。
只好留下一些比较理智的学生和家长,李思文是其中之一。
小女孩聪明伶俐,据家长说是个混世魔王,但在我面前很乖,我一直以为那是夸大的说法——
直到她那天逃课跑到新家找我。
开门的时候,李思文眼眶通红,眼泪一颗接一颗掉,手里还捏着陈思理皱巴巴的海报。
我问她怎么了,她瞪着我不说话。
半晌,她才抹着眼泪问我:“老师,你跟陈思理什么关系?”
……她难道是陈思理粉丝吗。
我艰难地想了一下,“没什么……关系。”
“……”李思文还在抽噎,抬起手背抹干净眼泪,“小屿老师,我们去咖啡店补习吧,我带了卷子,想吃咖啡店的蛋糕。”
“行。”我无奈说。
李思文到了咖啡店也一直在哭,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说她被家长骂,说她喜欢她哥的男朋友,说她哥哥为这个男朋友郁郁不振五年,她好像无论如何都竞争不过她哥。
青春期女孩的心事我是一点都不懂,对“喜欢哥哥的男朋友”这件事更不知道如何置评。
感觉本着老师职责应该对她进行素质教育,但她又哭得太伤心,这时候跟她说什么好像不太合适。
我还在纠结,李思文忽然看见了什么,一溜烟跑了出去,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跟上去的时候我心脏都差点都停了,李思文抱着相机直接往别人刀上撞,但凡我晚一步,她就不是进警局而是进医院。
我这下明白了她为什么是混世魔王,带着她家长去警局时还心有余悸。
对,她家长是陈思理。
我才知道李思文哭诉里的“哥哥的男朋友”分别都指谁。
哥哥是陈思理,男朋友是我。
陈思理为我郁郁不振五年。
原来他过得不好。
……原来他过得不怎么好。
*
我和陈思理吃了个饭。
陈思理和我道歉。
一件是李思文,一件是恋综合约。
他说:“你不用顾虑其它,你的意愿最重要,不想的话就不用做。”
我在烛火中抿着红酒,默不作声看着陈思理。
陈思理头发长了一些,低下头时能盖住眉眼,眉眼也长开了,年少时浓烈张扬的俊俏变得沉稳平静,在烛火光晕中熟悉而陌生。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在我舌尖滚了一圈,最后被我咽回去,我想:
陈思理。
……怎么总是这样。
我再次对他心软,听见他说“我有私心”时,一切世俗中阻隔我们的条框都被心疼抹去。
我大脑中想法纷杂。
我能任性吗?
陈思理。
十八岁的你我看不见未来,那如今二十四岁的我们呢。
能看见吗?
我闭上眼,以酒精为借口,和他在昏昧中接吻。
*
关于未来的问题没有答案,我和陈思理现今的关系也不清不楚。
我们未曾对重逢的彼此给出清晰的定义,却有明确的态度。
我会踏出脚步,不再躲藏逃避,寻求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而陈思理会尊重我的意愿,考虑我的处境,如果实在无法携手,就放我走。
我们就这样出现在了大众眼前。
这档恋综采取全国直播的形式,内容发展全凭观众和CP粉的投票,我们第一期在国外录制。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出发前终于加上我联系方式的陈思理给我发了很多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整条发过来时我都想不到人能细致到这个地步。
我很官方地回了句:【谢谢。】
陈思理那边误触了一堆乱码,最后一条条撤回,也很官方回复:【不用谢。】
我那晚没睡着。
*
如果我知道后续几晚都睡不着的话,我那晚肯定会睡。
倒时差比我想象中辛苦,跟陈思理一块让这件事更辛苦,实在睡不着,我试图把自己学晕,结果看书的唯一作用是让我没有在节目组的叫醒突袭前出糗。
陈思理录节目之前跟我提醒过一次,让我有可能的话早点起床,不然这个恋综的节目组可能会开些恶劣的玩笑。
“要是做这些,你就来跟我说。”陈思理上飞机前还在跟我嘱咐。
恶劣到不至于,但在马上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确实不太愉快。
节目组给了我张卡片,让我按顺序叫醒这些嘉宾,第一个人就是陈思理。
我毫无顾忌、并且带着怨气闯进了陈思理房间。
站在陈思理床边的时候我困得要死,心想你倒睡得香。
然后陈思理把我揽上床,我整个人不仅清醒,还僵直了。
摄像机在门口黑洞洞地对着我们,我试图挣扎,没挣动,陈思理还往我身上蹭。
“别闹……再睡一会。”他睡意朦胧说。
我知道陈思理有赖床的习惯,高中时跟我睡在一起就起不来,往往要拖着我在床上闹一会才不情不愿穿衣起床。
我生怕他还有以前的残留,当着摄像机几千万人的面直接亲上来,又不动声色挣了挣,还是没挣动,放弃了。
好在陈思理还有理智,几秒后意识回笼,瞬间就弹起身,震惊地看着我。
我身上松垮的睡衣被他蹭掉领口扣子,我面无表情扫了眼摄像,觉得第一个任务成功完成,下床就想走。
陈思理却抓住我,顺便把摄像赶了出去。
“你带衣服了吗?”陈思理说,“没带的话可以穿我的。”
我盘腿坐在他床上,捞起他的银色头骨项链,“欣赏不了你的风格。”
“不用你戴那个。”
陈思理拿出一件红卫衣套在我身上,我被他盖住头,下意识去脱,陈思理却抓住卫衣带,俯身跟我对视。
“你衣领纽扣掉了。”
“……”
我抓住了衣领。
陈思理身高187,比我高八厘米,体型也比我宽阔,衣服倒是适合我。
穿好后,我对着衣柜上的穿衣镜瞥了一眼自己,又抬眼看给我戴帽子的陈思理,“你穿这些衣服不会小吗?”
陈思理手一抖,“不、不会啊。”
“只有袖子长了,”我继续说,“尺码多少,你不是为了录制特地买给我穿吧?”
陈思理移开眼,不跟我对视,“这几年长得快……旧衣服没来得及扔。”
“啪嚓”一声,我撕下了身上牛仔外套的新标签。
*
陈思理就是特地买的。
在他穿成跟我如出一辙的风格后,我更确定这件事。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自己扫陈思理一眼就能想象他在出国前夕在商场里到处找情侣装的样子。
我甚至瞄了一眼他的衣柜,出国拍摄一共三天,他衣柜里至少有八套同色系的衣服。
算了。
我看着情侣装计划成功后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的陈思理,由他去吧。
通过起床行动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后,我们很快投入节目录制。
第一期的内容简单,节目组以外国街头文化为蓝本设计了一个爱情故事,类似罗密欧和朱丽叶。
我们的明面任务就是帮蓝派的罗密欧和红派的朱丽叶成功在一起,暗线任务则是作为卧底阻挠他们。
蓝派和红派各有一个卧底,我是蓝派卧底,要赢游戏就需要代替罗密欧赢得朱丽叶的心。
红派卧底大概也是一样的任务。
我还是第一次玩实景游戏,体验感非常好,求胜心也很强。
经过射击比拼,滑板选拔后,我成功来到红派大本营门前,见到了这位故事设定里的朱丽叶。
朱丽叶演员是个长相漂亮的外国人,会唱歌弹钢琴,给我们出的题全是音乐题。
这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但好在她的音乐题里还有数学规律,总而言之还是考嘉宾的知识储备。
大部分题我都能答上,剩下的什么娱乐圈谁的好友是谁的妻子的题就由和我组队的队友补充。
我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通关的时候队友还在恍惚,他叫鹿其茸,年纪比我小两岁,长了一双圆杏眼,看人时亮晶晶的。
“小屿哥,你太厉害了吧。”鹿其茸激动得满脸通红,“刚刚那题跟超强大脑有什么区别?!我天哪这就是!学霸的!威力!”
“没有,不少题都是你答的,你也很厉害。”
鹿其茸眼睛更亮,他拉住我手,“小屿哥,我们一起走。”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因为没参加高考,一直被黑学历低、智商有问题。
参加恋综时是他被黑得最狠的时期,那句话在那个时刻出现,能给他比想象中更大的支持和安慰。
但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这句话让他在几年后我和陈思理的婚礼上哭成一滩,甚至为此喝成醉鬼,扯着陈思理大喊:“你把小屿哥还给我——”
然后被陈思理扔出场外。
总而言之,当时我和鹿其茸顺利见到了红派朱丽叶。
朱丽叶让我们给她当军师,问我们怎么追隔壁的罗密欧,鹿其茸兴致勃勃出谋划策,我趁机开始卧底任务。
朱丽叶说喜欢罗密欧聪慧,我教她画爱情曲线。
朱丽叶说喜欢罗密欧哲思,我教她写笛卡尔理论。
朱丽叶说喜欢罗密欧会唱歌,这个我不太行,唯一会唱的两句英语还是小星星。
鹿其茸在一边看着我,说:“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也很浪漫。”
我们将爱情曲线题、笛卡尔理论寄了信出去,约罗密欧月下见面,以小星星歌曲为号。
罗密欧那边同意了,回应是爱情曲线的答案,笛卡尔理论的下半句,还有半句诗。
——从此风虽大。
“?风大?”鹿其茸一头雾水,“风大什么意思?”
“……西贝的诗,《路人》。”
我心情复杂地捏着回信。
这是陈思理表白用过的诗。
*
“饮酒让灵魂失重。”
“好像要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从此风虽大。”
“都绕过我灵魂。”
小县城的夏夜,花火闪烁。
十七岁的陈思理手里拿着仙女棒,脚边摆着酒瓶,泡沫像是夕阳边的云,他就这样轻轻念诗。
我当时刚认识他不久,和陈老师一起聚餐回来,就站在马路对面。
陈老师显然见惯了陈思理偶尔发疯的文人神经,只对我说了三个字:“别管他。”
然后就径直走进院子。
我看着陈老师背影,走到陈思理旁边,坐在马路上和他一起点仙女棒。
烟花闪烁在我们眼里,我扫了眼他脚边的酒瓶,问:“在念什么?”
“语文135分的秘籍。”陈思理说。
我:“……”
我看向他,陈思理却躲开我眼神,“不传授外人。”
我没说话,继续点烟花。
仙女棒滋啦啦炸开,余光里陈思理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看了我很长时间,手撑在膝盖上说:“奇怪哈。”
“什么奇怪?”我依旧直直盯着烟花。
“取向。”陈思理说,“这玩意难不成看脸多变?”
“什么取向?”我语气平淡无波。
“说了你也不懂。”陈思理嘟囔,“……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所以语文考135分的秘籍是什么?”我追问,“我可以不当外人。”
陈思理半晌没吱声,然后整张脸缓慢地红了,“哦。那,那你当,当什么人?”
“《路人》。”我说。
陈思理:“……”
陈思理:“夏屿,你存心……”
我没忍住,对陈思理笑了起来。
陈思理一下没了声,看着我,红着脸抓起了后脑勺。
“起来吧,大文豪。”我起身准备回去上课,“你开学摸底考物理只有61分,陈老师说这次要给你一起补。”
“……拉我。”
“你没长脚?”
“喂,夏屿。”
陈思理气笑了,从台阶上蹦起来抓我,我立刻往陈老师院子里跑,我们俩打打闹闹,最后一人被陈老师磕了一下脑袋。
后来陈思理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要在我耳边念。
我也是离开后,才知道这首诗,讲的是孤独。
*
罗密欧和朱丽叶约会的时候,每一句话都经过我和陈思理的指导。
这两外国人活像机器人,朱丽叶只会顺着我的话,罗密欧也只会重复陈思理的回答,这倒不像他们约会了,根本就是我和陈思理隔空对话。
话说到最后,我被陈思理的西方诗磨得够呛,陈思理也想一堆数理想得抓头。
我们互相决定不为难对方,两方人马从各自躲藏的草丛跳出来,直接打直球助攻。
陈思理的搭档落知语跑到罗密欧跟前问你到底喜欢谁。
满脑子都是这什么诗的鹿其茸崩溃地跑到朱丽叶面前痛哭。
我跟陈思理拿着对讲机,站在夜色里对上视线,远处的小提琴正在演奏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莫名其妙的浪漫和吵吵嚷嚷的对话勾勒出一种格外幽默的诙谐感,好像我跟陈思理在十七十八岁时谈论西贝诗歌的夜晚。
夜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我又忍不住和陈思理相视笑起来。
你看。
我的路人如此独特,
会让风都绕过我灵魂。
*
最后是我赢了。
朱丽叶在选择心动嘉宾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选了我,我作为卧底胜利。
而后参加节目的嘉宾通过今天的游戏给各自心动的人投票,互相选中的人可以进行第二天的约会,我很幸运地——
选中了秦知微。
“我靠,你怎么会选我?”被拉来一起上节目的秦小姐十分震惊。
我的理由很朴实,“……因为我觉得你不会选我。”
这种阴差阳错让秦小姐崩溃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她偶然遇见黑着脸的陈思理就火速调理好,心情颇佳地和我商谈起约会地点,去哪打卡,还给我发了很多拍照技巧,让我尽量学几个。
她特地当着陈思理面大声谈论,我看着陈思理脸色越来越差,本着自己对他的了解,友情提醒道:“秦小姐,你这样陈思理可能会跟……”
“不可能。”秦知微笃定得很,“拍节目呢,他闲着有病才来当我们的电灯泡。”
结果第二天陈思理和鹿其茸,以及和秦知微、陈思理关系都不错的发小——沈琢出现在了我们跟前。
秦知微抬起墨镜,先不可思议瞥了陈思理一眼,接着扫过鹿其茸和沈琢,“你们俩发什么神经?”
【这是直播!!!】远处的节目组摄像举起牌子,【不要讲脏话!!!】
“我也想跟小屿哥一起……”鹿其茸眼巴巴看着我们。
“……我没得选,你信吗?”沈琢无奈说。
*
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五个人的团建。
我们从海岛玩到游乐园,在游乐园的射击项目,我帮秦知微打下了最大的玩偶,还有陈思理再次看中的高达机器人。
四个人在我身后跳起来欢呼,我鲜少有这样纯粹的时刻,一切距离和烦恼都在那时被抛在脑后。
当天晚上,我们在游乐场放烟花,因为别的通告安排姗姗来迟的几个嘉宾带来了烧烤。
我们围成一圈煮酒聊天,有人说自己的演员生涯,有人说自己莫名其妙的黑料,秦知微和沈琢偶尔讲些商场趣谈,陈思理不吭声,鹿其茸问我在燕理的生活。
“是不是超级爽?”
鹿其茸对顶级学府有着少年自由的畅享,“我爸小时候还说,要是我考进去,族谱从我开始写起!”
我迟疑一会,摇头道:“没有,其实和大部分大学都没有什么区别。有好人也有坏人,更多的是埋头学习的普通人,大家在面对学术时都很认真。”
“不一定吧。”忽然有人开口,“不是有传闻吗?”
传闻。
我抬起头,看向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明星,关于我学术压迫的事沸沸扬扬,在场的人基本都有听说。
秦知微和沈琢冷了脸,影后落知语靠在布椅上眯起眼。
我垂着眼,思考了一会,开口声音很淡。
“你想说什么呢。”我直接问。
那明星一哽,没想过我会直接反问,正常情况下要么我被激怒陷入网络舆论,要么插科打诨直接揭过话题,他好像并没有预想过我会对这个问题做出回应。
“没什么……”那明星尝试糊弄过去,“就是,听过一些传闻,你知道,来之前有些热搜嘛……哈哈……”
“……”
我从不喜欢在任何场合谈论自身的任何苦难,作为悲观主义者,我最大的乐观就是数列自己的荣耀。
所以我说:“我高考成绩703分,新高考改革后全省理科方向第一,目前全国物理、数学竞赛奖牌共计65枚,全息工程实验成品专利有7项,团队国奖12项,全息工程刊一作4篇。”
那明星脸色苍白。
“如您所见,我的履历很漂亮。”
我声音很轻,也很清晰。
“我本身就属于国家高精尖人才,所以我认为我没有必要去解释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即使它们确实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我本人问心无愧,今后的道路也不会被它限制。”
“……”
不知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逐渐激动的掌声里,秦知微朝那明星冷笑一声,落知语站起来开了瓶酒,大咧咧说:“你们节目组怎么什么人都请得来,又怎么什么人都来?”
这话毫不客气。
几个工作人员连忙过来拉走了明星。
我在掌声中看向鹿其茸,“你不是问燕理哪里爽?可能就这一点比较爽吧。”
鹿其茸满是崇拜,忙不迭点头。
我笑了笑,侧眸忽然和陈思理对上了视线。
我对他的视线敏感。
早就发现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我,露营地的火光照得陈思理眉眼半明半暗,温柔得不成样子。
我心跳逐渐加速,舔了舔唇后,朝他举杯。
陈思理看着我,低头浅笑,随后也举杯。
我们隔空碰了酒,我喝时感觉不止喉咙发烫,连脸都在发烫。
*
第一期节目结束后在全网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轰动程度是我出门不戴口罩半个小时内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程度。
这是我第一次感知到网络力量的强大,被人围的时候还是放假路过的李思文把我救出来,像打游击一样带我逃离了那些恐怖的人。
回家的时候我还心有余悸,李思文给我倒了杯水,当面数落我:“你都没有自知之明吗小屿老师!什么防护都没有就敢出现在大街上,万一有脑残粉把你冲马路上去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交通都堵塞了!?”
“你自行车是不是没了?”我揉着眉心问。
“……呜我被人群毁掉的自行车……”李思文为自行车哀悼两秒,继续数落,她拿出手机给我看最近几天的热搜。
#思屿#
#茸屿#
#落屿#
#知屿#
#情侣装#
#陈思理眼神#
#夏屿回应#
……
“这恋综总共就能自由组合六队CP,你一个人上四个CP热搜,挂两天了高居不下,小屿老师,万人迷啊?”李思文感慨道。
我看不懂这个CP名,“为什么我的名字都在后面?”
“呃,小问题。”李思文熄屏,“总而言之,你太没自觉性了,不如这几天我……”
“你不上学?”
李思文蔫巴了,头磕在桌上,“我总有一天要炸了学校。”
“算了。”她又抬起头,“我帮你求助一下我哥吧,让他来陪你住。”
“……”我迟钝地反应了一会。
紧接着才想起来一件事。
顾阿姨——李思文的妈妈租给我时,说这是他侄子买的房子,他侄子偶尔会晃过来住。
是陈思理。
所以那天的梦,那天醉酒梦见拖着陈思理不让走的事,是真的。
西贝的《路人》有改动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完整故事番外(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