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东方 第9章 众人齐迎鼓藏节

再过两日便是鼓藏节了，鼓藏节十三年过一回，连续过三年，前年起鼓，去年立鼓，今年藏鼓。今年的节要过十三天，乌城人会邀请所有的亲戚朋友来参加。

乌城人认为祖先的灵魂附于鼓中，便做铜鼓以供祭祀。

受到阿婶的邀请，池鹤春和阿絮将参加今年乌城的鼓藏节。

至于百里遥，乌城的大祭司柳青青亲自寻她，请她光临小城鼓藏节。信奉神明的乌城人认为，百里遥的到来，会给他们带来好运。

池鹤春起了个大早，独自一人出发去买贺礼。虽然阿婶说了不用买，但他们觉得要尊重乌城习俗。尊重归尊重，那只鹤倒床上便起不来，只能由他一个人去。

乌城的集市与别处不同。小贩坐着船，商品放在船上，从山神庙处顺流而下，也不吆喝，卖东西的同时还能赏景，小贩不紧不慢，买东西的人也不急，常常是谈五文钱的生意，聊一刻钟的天。

池鹤春却很喜欢这样的集市，买卖成了一种享受，让买人和卖人都乐在其中。

等他买完东西回去，太阳已经跑到头顶了。竹屋外升起了炊烟，飘呀飘，勾得在外劳作的男人放下了农具，勾得林间奔跑的娃娃洗净了脸颊，通通都赶忙跑回家。

东西丢到一边，池鹤春拿出本子一一核对。

白鹤提着公鸭的脖子，“一只鸭。”

池鹤春在本子上划掉鸭子这个词。

“一坛米酒。”

池鹤春又划掉一个词。

“一包糯米饭。”

少年拿着笔，在本子上又划了一下。

白鹤伸手又欲拿起一包东西时，那包东西突然弹了起来，吓得白鹤直接跳起来，“这什么啊！”

“鲤鱼。”少年抬手又划了一下。

“最后一个，一万响鞭炮。”白鹤提起鱼扔门口的缸里。“应该买齐了吧。”

“买齐了。”少年把本子一合，放到了桌子上。

“别跑！”院子里传来少女的声音。

白鹤刚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一只活物撞进他的怀里，撞晕了，顺着他的衣服滑掉在地上。

少女冲进来，正巧撞进正在查看活物的池鹤春怀里，两人齐齐摔倒，四目相对。少女连忙爬起来，假装找兔子，“我的兔子呢？我来找我的兔子。”

白鹤拎起那兔子的脖颈。兔子通体长着青色的毛，闭着眼睛。“你兔子撞晕了。”

“没事没事。”少女拎着兔子就要走。

“百里姑娘，你抓这兔子做甚？”池鹤春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过两天鼓藏节你们知道吧，我抓这兔子送给他们做礼物。”少女脸上的红晕渐渐淡了。

白鹤不解道：“这兔子还要抓？叫它名字它就会自己停下啊。”

“我知道，我就是…”百里遥此刻特别后悔在以前师尊给他们上精怪知识课的时候上课没有好好听。

池鹤春看出了她的窘迫，温声道：“乌城竟还有桃屋这种滋补佳品。”

“对啊对啊，这附近有很多桃屋，但是人族看不见它们，就我来抓喽。”

“你怎么送？直接送活的啊？”白鹤上前撑开兔子的眼皮，桃屋的眼珠微不可察的转动一下。

少女摸摸脑袋，灵光一闪，激动的说：“做成兔肉干，方便携带，还可以让大家都吃到。”

听到兔肉干，桃屋吓得微微发抖，更加不敢动了。

池鹤春发现兔子在装晕，微笑道：“百里姑娘，不如这样，你入乡随俗，按照外乡人的标准来送礼，我们二人已经准备了一份，我们可以帮你也准备一份。”

“好啊。那便多谢了。”少女把兔子往白鹤手上一扔，笑道：“兔子送你们啦。”

少女转身离开。

感觉到少女应该走远了，桃屋才敢微微睁开一条缝打量周围的环境。

白鹤把兔子抱在手上，伸出两根手指顺桃屋背脊上的毛，“可怜的小兔子，撞晕了还是那么可爱。”

池鹤春为自己倒了杯茶，“她已经走远了，别装了。”

兔子睁开眼睛，从白鹤腿上跳下。绿色的眼睛充满感恩的看着他们，“谢谢你们救我。”

“你果然是装的。”少女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桃屋门前。

兔子拔腿就跑。

少女突然起了兴致，对兔子喊道：“桃屋！”

兔子瞬间僵在原地。

少女慢悠悠地走到兔子面前，微笑道：“你怎么不跑了呀？”

兔子无奈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不要这么欺负我老头子好不好？”

少女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我很无聊啊，没事可做。”

“姑娘若是无聊，可以和我们一起准备鼓藏节。”

少女闻声，回头，发现少年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百里遥笑了，回答道：“好啊。”

桃屋被白鹤放走了。

三人一起去找阿婶，看看有什么事能帮上忙。

三人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阿婶，白鹤自告奋勇，去替百里遥置办礼物。

现在就剩他们两人，气氛略微有点尴尬。两人就这样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少女停下脚步，笑道：“我们去芦笙场吧，那里人多，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少年笑道：“好啊。”

少女牵着少年的衣袖，掐了个诀，转眼，就到了芦笙场。

少女很自然的放开了少年的衣袖，走到一个正在抬酒的女子身边，“阿姐，我来和你一起抬吧。”

少年愣在原地，眼底是无尽的落寞，少年无奈苦笑，他在想什么啊，一个短命鬼，怎么配得上百里遥？

“小池啊，来帮阿婶抬酒！”他们找了许久没找到的阿婶，居然在芦笙场抬酒。

良久，少年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帮阿婶抬。

乌城以酒宴客，故而后天的鼓藏节，需要大量的酒，而这些酒，都要在今天抬好，因为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做。

期间，少年偷偷看了许多次，如此耀眼夺目的人，说不心动是假的，而他的出生比起百里遥来，实在是不高，实力也比不上她。并且，他只有不到一年活头。这些想法刺痛了他，在鹤鸣原，他也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现在的落差，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百里遥发现了他的情绪，关心道：“喂！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就是搬久了，有些累了。”

“那你不行啊，还比不上我，我现在一点都不累。”

“我区区仙力，自然是比不上百里姑娘的神力的。”

“不要过度解读了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觉得你啊，就是缺少锻炼。站起来，再多抬几坛。”说着就一把将少年强行拉起来，把一大坛酒放在他的面前，“抬！”

没办法，少年扛起酒坛，乖乖运走。

一女子走过来，意味深长的问百里遥，“你阿哥哦。”

百里遥想都不想，立马答道：“对，他是我阿哥。”

那女子连连称赞道：“男俊女美，很般配喔。”

百里遥感到很疑惑，“啊？什么般配？”

女子只是笑着，不说话了。

百里遥更是不解，“阿姐，你笑啥嘞。”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表情，百里遥明白了，冷声道：“阿姐，你误会了，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女人听闻，没趣的走开了。

百里遥继续帮忙搬酒。

大家忙活了一下午，酒堆在芦笙场边，堆成了一座酒山。

酒搬完，大家都回各自的家里吃晚饭。百里遥原本就不用吃饭，但是经不住阿婶的盛情邀请，还是跟池鹤春一起回了阿婶家。

阿叔的手艺很好，不大的木桌上，放着的酸汤鱼汤汁浓郁，干竹笋炒腊肉喷香扑鼻，清炒土豆软糯香甜，吃的饭是三色饭，是将山兰糯米放在红、蓝藤叶和黄姜的植物汁中浸泡，而后用特制独木蒸笼蒸熟而成。今天的晚饭没有酒，酒全部扛到芦笙场上去了。

白鹤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看着如此丰盛的饭菜，香的口水直流。连手也没洗，就急忙入坐。试探的问道：“阿叔阿婶，可以吃了吧？”

阿叔被他的行为乐笑了，“可以吃，就等你回来一起吃嘞，大家开饭吧。”

白鹤筷子动的飞快，在鹤鸣原，没有饭吃，黄龙老头对他们说‘饿了就修炼，吸收天地精华，自然就不饿了。’让他们白白虚度了近二十年的光阴。在阿婶家，总算体会到了人的生活。

阿叔看到百里遥迟迟没有动筷子，看着少女面容慈祥的笑道：“小妹，吃菜啊。”

看着阿叔期待的眼神，百里遥道：“我…”顿了顿，小声说道：“我不会用筷子。”神是不需要食这些人间之物的。她剑使得出神入化，枪法也是神界翘楚，就连刀，她也能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面对手上这两根小小的木棍，她束手无策。

阿叔有点耳背，问道：“小妹，你刚刚说啥，阿叔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池鹤春回答道：“她说好吃的太多了，她不知道该先夹哪个吃。”

阿叔哈哈大笑，“啷个都可以吃喽，每个菜都试试，我婆娘手艺可好！”

池鹤春向百里遥示范了一遍夹菜的动作，百里遥学着他的样子，夹了一块腊肉，稳稳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肉入口的瞬间，香味唤醒了少女沉睡的味蕾，咸香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少女不禁感叹一句：“好吃！”

阿婶双手托着一个大盘走进来，盘里放着五个小碗，每个小碗里都放着调匙。“什么好吃呀？”

池鹤春笑着答道：“小妹说腊肉好吃。”

阿婶乐道：“好吃就多吃点，管够！”把小碗放到每个人的面前。

白鹤停下了筷子，看着小碗，问道：“阿婶，这是什么啊？”

阿叔舀了一勺，汤汁沾到他干燥杂乱的胡子上，“阿絮小伙儿，这是油茶，好吃的嘞。”

池鹤春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极其自然的替百里遥挑着鱼刺。

少女第一次吃人间食物，就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她嘴都要吃不过来了。

白鹤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对阿婶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阿婶刚入坐，听到少年的夸赞，她一天的疲惫都被洗去了，“好吃就好，多吃些！”

池鹤春夹起挑好的鱼肉放到百里遥的碗里，“阿婶，我之前听你说过你们有一个儿子对吧。”

“是，怎么了？”阿婶端起碗，舀了一勺油茶。

“后天鼓藏节，他不回来吗？”

“不知道，联系不上他，他现在在西城当守城兵，估计很忙，没时间回来陪我们这俩老人。”

闻言，白鹤停下筷子，沉默了。

百里遥觉得饭没这么香了，对于西城，她心中有愧。

池鹤春赶紧打圆场，“当兵好呀，这样你们二老脸上也有光。”

阿叔阿婶笑了，脸上满是骄傲。

饭后，池鹤春送百里遥回家。

两人背着月光，走在林间的石板路上。

听到阿叔阿婶的儿子是西城的士兵后，百里遥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虽然西城的灾难不是因为她，但是她那天经过了西城，她没有及时察觉到不对，没能救下西城。

少年安慰道：“西城现在的情况，不是你的错。”

少女沉默了，缓缓道：“我本可以挽救一下的。”

“我和阿絮就在城里，都没察觉，更不要说当时的你已经离开西城。”

少女回答了沉默。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后悔，而是好好履行你的职责，保护好乌城，保护好夫诸国的生灵。”少年转过身，看着少女的眼睛。认真说道：“伤春悲秋永远不能解决问题，直面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我…我知道了。”顿了顿，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可以走。”

“那好，我回去了。你多保重。”少年转身离开，在交错的树枝里，慢慢远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