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修 第3章 第 3 章

哦豁，人妖怪找上门了！

“咚咚咚！”敲门声和催命的小鬼点名一样。

“开门！秃驴！你以为躲在里面，我会杀不了你！开门！”屋外的妖怪眼看自己暴露，把声音换回了本音。

那声音像极了圣人面前学子诵读经文的声音，清澈明朗，就是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随着妖怪在外面疯狂拍门，门上的法印一阵一阵发着白光，窗板上也因为知了的撞击发着阵阵白光。

宋十鸢好像听见了屋顶上也密密麻麻爬满了知了，房梁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无界法师，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没我这么多事，你也许已经和其他两位公子会和了，没必要守在着这里了。”宋十鸢诚恳道，“屋子后面厨房有后门，你从那里出去，先找到另外两人，再来救我们。”她估摸了一下无界布下的法阵和手中的符纸，在没有无界的情况下，反而更加方便击杀妖物。

“宋施主，小僧虽修佛法，但是也懂一些拳脚功夫，一定能护你二人周全。”无界之前一直菩萨低眉，穿着灰色的修禅服。现在他从芥子袋中掏出法杖，抬起眉眼看向两人，竟有些宝相尊严之感。

就像一只予取予求的猫突然露出了藏在肉垫里的爪子。

“死秃驴！死秃驴！你给老子出来！老子要活剥你的皮！生啖你的肉！”外面的妖怪逐渐疯魔，不知用何物在劈砍门板，和法阵相撞时竟然发出了铮铮响动。

“法师，你修佛法，可学了什么火、电之类的法术啊？”宋十鸢看着几乎快把房间照亮的法阵光芒，忧心问道：“你看啊，这妖怪的路数看着像是知了成精，这虫子最怕的就是火啊。”

无界手中飞快结着法印，口中默念着佛经，还是抽空回答了她一句，“未曾习得。”

“叮！”谁都听见了门上法印裂开的声音。

“......”屋外突然死一般得寂静。

“哦？”门外妖怪带着矜持笑道。

宋十鸢捏紧了宋剑心的手，大脑飞速运转着，如何才能保全他，不暴露自己地击杀这知了精。

宋剑心默默地站到了宋十鸢面前，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保护。如果宋十鸢能看到他的表情，绝对会心惊，那双眼睛黑黢黢，不会反射任何任何光线，如同有风暴在里面酝酿。

宋十鸢只能看见宋剑心精瘦的背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汗水将衣服打湿了一遍又一遍，听觉好像变得格外灵敏。屋外密密麻麻的知了全都汇集到正门前，在妖怪轻轻的一声口哨声之后，开始疯狂撞击门板。霹雳吧啦响作一片。

终于，随着法阵的破裂，一切归于寂静。门板被撞开的风吹灭了屋子里所以的灯。

随着风吹进屋子，一根闪着寒光的虫足倏地刺出，指向无界左肩，那虫足不待招式用老，斜抖向上，足锋已经削向无界的右颈。无界只能竖杖格挡，铮的一声，那妖怪竟后退一步，收去攻势。

无界斜杖向前，防备着这妖怪。

那妖怪收起虫足缩回衣袖内，恢复成人类的面容，那端的是文质彬彬，看着是温良恭俭，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像极了圣人面前只读之乎者也的学子，但是左眼眼尾却带了一抹红。

他好像才知道这屋里还有两个普通村民，在那啧啧道：“小师傅，这是保护村民呀？呦，还是对小夫妻呀～”

“他们两人只是兄妹。”无界纠正道。

“兄妹啊，哥哥长得那么帅，妹妹就一般般吧。”那妖怪冲着宋剑心抛了个媚眼，突然怒道：“老子最恨道貌岸然的死秃驴！”虫子独有的复眼在月色的照耀若隐若现。

宋十鸢才发现，这块的瘴气已经退下，月光直直照射大地。

妖怪突然暴起，虫足直砍无界顶门。无界法杖不及虫足灵活，只能避向右侧。但那妖怪又将左手化成虫足，急刺无界大腿。

宋十鸢听见尖锐物捅入皮肉的声音，那妖怪就将虫足收回了，无界大腿上涌出的血落到了围着宋家兄妹的香灰上。

宋十鸢看着宋剑心的背脊一瞬间地收紧，想探头出去看看，但是，却又被他挡住了。

呛的一声，无界用法杖稳住身形，那妖怪见无界受了伤，嘻嘻一笑又退了回去，就像玩弄老鼠的猫。

宋十鸢终于在宋剑心身体和手臂之间探出了脑袋，就见着情景，连忙道：“无界师傅！你这个法杖在这虫子面前没什么优势！这里是屋内，你这法杖根本施展不开的！有没有什么轻便点的！”

“老子才不是虫子！”那妖怪冲着宋十鸢打出一道妖风。宋剑心连忙把她脑袋按到身后，那妖风被香灰组成的结界挡住。“老子叫玉禅！”

却见那香灰圈竟被玉禅的妖风打出了一个小缺口，无界悄悄往那侧挡了挡。

“这样吧，老子也不欺负你这秃驴，你和老子出去打！老子让你好好施展施展。”说罢，玉禅就转身往外走，半路还挑衅地转头飞了个吻。

见玉禅出了门，宋十鸢赶紧说：“无界师傅，你先从后门先走吧......”

“秃驴你敢走！老子就活剐了这两人！”玉禅的声音打断了宋十鸢。

无界看了宋十鸢一眼，笑道：“宋施主，保重。”然后，拄着法杖出门了。

“我去你大爷的！保什么重！老娘要你这么伟大救！”宋十鸢骂道。

“哈哈哈！秃驴，你救的人在骂你！”玉禅打趣道。

“阿弥陀佛。”无界法杖挥向玉禅面门，这下打到定叫那妖怪脑浆迸裂。但玉禅用虫足接住，那虫足仿佛如同精铁所铸，两武器相撞，竟嗡嗡作响，震声未绝。玉禅化成另一只虫足，剑诀斜引，急刺无界右腹。无界本大腿受伤，虽勉强躲过，但衣服还是被划破。

宋十鸢站在结界边缘，想出去，却被空气壁挡住，宋十鸢在心中骂，就三张符，难道打破这个结界还要用一种符纸吗！

眼见无界和玉禅已经拆了六十余招，招式越来越紧，突然无界横杖挥出，用力过猛，又或大腿受伤支持不住，身子微晃，欲摔不摔。

便在这时，玉禅左虫足刺出，直接刺进无界后心。无界喉口一甜，闷哼一声，硬生生把那口血咽回肚子里。玉禅右虫足并未停歇，细细密密在无界身上划出不致命的伤口。随机，转身给无界一脚。

无界脱力抓不着法杖，又挨了一脚，那口血还是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过瘾过瘾！死秃驴！没本事救什么人！”玉禅嘲弄道。

无界自知不敌玉禅，仍然心系屋里两个人，不卑不亢开口道：“小僧的生死交给施主，还希望施主留里面两人性命。”

“你！”玉禅气的已经藏不住复眼了，狠狠地踹了无界好几脚。“好好好！老子就让那两个人死在你面前！”

玉禅提溜着无界进了屋子，宋家兄妹还是被困在结界里。玉禅随意将无界扔到一边，抬手化成虫足要破了这个结界。

无界随即成打坐状，双手结出佛印，默念烂熟的法咒，芥子袋中的香炉自动出来，悬在半空中，里面的香灰全部都无风自动，飘向结界方向，部分香灰挡住玉禅的攻势，其它的香灰都开始不断加固结界。

这个香灰是无界这么多年的吃斋念佛，烧香拜佛的功德，是无界所有的灵力了。

“你个死秃驴！”玉禅一时突破不了这个结界，恨极，整张脸都化成原型，从细长口器里发出的声音已经变形了。一把扑倒无界身上。 无界此时已灵力耗尽，如普通人无异，玉禅见无界还是不肯停下结咒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手下用力，竟活生生将无界的手捏碎。

无界脸上青筋暴起，脸色惨白，硬是没有喊一声，还是默念着法咒。

“住手！住手！老娘让你住手！”宋十鸢不停拍打空气壁，眼眶猩红朝着玉禅大喊。

玉禅见无界还是不肯停下念咒，恨道，“老子先吊你一口气，老子一定要让你看到这两个人因为你被老子活剐！”说罢，玉禅张开口器，一口咬上了无界的喉咙。

就在那瞬间，玉禅突然感到后背有寒意袭来，浑身一颤，瞬间打开蝉翅飞出屋外。

玉禅抬眼望向无界方向。

就见那人依然低着头，举着柴刀站在那边，脸藏在月光的阴影里，玉禅甚至能看到那人口中吐出的气。

无界看着来人，有些震惊，刚才的巨痛已经使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了，“宋施主，你......”借着月光看清了宋剑心的脸。

宋剑心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有些吓人，不像是平时的他。看着刚才的猎物逃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他放下柴刀，虽是笨重的柴刀，但在他手中挽出了漂亮的剑花。慢慢走到屋外，随着玉禅出去了。

宋十鸢借着宋剑心破开的口子，也出了结界。找了点药和干净的布，快步到无界边上，“无界师傅，没多少时间，我先帮你包一下。”然后不顾无界的反对褪了无界的衣服。

无界惨白的脸上挂了点红晕，随着宋十鸢的动作开始挣扎。“我自己......我自己！”

宋十鸢毫不客气打了他一脑袋蹦，“现在还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吗！”宋十鸢声音里的哭腔已经藏不住了，无界看了眼眼眶猩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宋十鸢，道了声阿弥陀佛，就任她上药了。

宋十鸢知道无界误会了，比起无界和外面作怪的玉禅，她现在比较害怕的是宋剑心的变化。

十八年前的腊月，五、六岁的宋剑心抱住刚刚出生的她，所有御寒的衣物都包裹在她身上，他穿着一件成人的黑色外袍，赤着脚，出现在破云峰和村子间的唯一路上。村民问他什么，什么都不答，就只是沉默地看着婴儿的宋十鸢。只要宋十鸢因为饥饿开始哭泣，他才抬头求助式地望向村民。但是，那年粮食欠收，村里刚刚生产完的孕妇都没什么奶水来喂养自己的孩子，更不要说不知来历的两人。

最后，还是村里的老光棍，看两人实在可怜，带着两人回去了，两个孩子也跟着老光棍姓了宋。

小时候，宋剑心就近身不离地跟着宋十鸢，哪怕宋十鸢在解手，他都在外面递纸，一点活都不让她干，恨不得吃饭都是他嚼碎了喂给她。等宋十鸢长了大点，会说话了，虽然不会对一个屁大的孩子感到尴尬，但是，老光棍一个养他们两个实在太累，本来是宋十鸢想帮老光棍干点农活，宋剑心死活不肯她动手，只能她教宋剑心，然后再去帮老光棍。

宋十鸢知道老光棍应该是看出她的问题，毕竟哪有两三岁的孩子教七八岁的孩子煮饭、洗衣的，但是老光棍是真的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看，这些异样一直看在眼里，愣是一个人都没告诉。只有在十年前，临终的时候问了出来，也没得到个答案就走了。

十八年来，宋剑心一直都是这么痴痴傻傻地照顾着宋十鸢，推了所有的求亲。这些时日，宋剑心的照顾和老光棍的理解将宋十鸢的内心熨烫得服服帖帖，但是，今天宋剑心的暴起彻底将宋十鸢的心推进了谷底。

能把一把柴刀舞出这么精妙的剑招，宋十鸢知道的人不过几人，和她有纠葛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宋十鸢飞快地帮无界止了血，当年在闻香峰里偷过师，她自制的药效果虽比不上闻香峰出品的正品，但是效果还是可以的。“无界师傅，我先帮你止了血，等下你的朋友回来，让他们再帮你看看！”

“宋施主，你哥哥他.......”无界担心地看向屋外。

比起刚才无界的颓势，现在宋剑心和玉禅已经攻守易型了。玉禅已经被逼出了原型了。被玉禅祛散的瘴气又生了起来，已经看不清外面的局势了。

玉禅自成精以来，杀了那么多和尚，从来遇到过这么狼狈过，发出的声波也召唤不出那些入魔的傀儡人类。

明明就是个普通人，手上的柴刀也是最普通不过的柴刀。刚刚交手的时候，那人右手拿着柴刀翻飞斜引，左手划了个小圆圈，倏地五指翻转，抓住了他的右前足，右手猛的向下一劈。所幸，那人用的招式都是剑招，劈在他脖颈上的是砍刀的刀背，一阵剧痛传来，玉禅只能快速自断了那一足，扇着翅膀，借着瘴气，无声地趴在墙上。

他退开前，还看到那人拿着那断足，轻轻咦了一声，转了转柴刀。玉禅现在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下次交手，再被他抓住，那人肯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下次动手一定得一击致命！

玉禅静静趴在墙上，看着院中那人如同杀神般站在那里，他已经被瘴气模糊的视觉，蝉声也开始想了起来，竟然那人一时也无法发现自己的方位。

他在等，等瘴气里面那人自己入魔发疯。过了会，发现那人毫无影响，玉禅恨恨地看着屋子里的秃头，肯定是他搞了鬼，二百五十前的耻辱又涌了起来。

然后，玉禅就看到了那秃驴边上那个黑黑丑丑的小姑娘。然后变化了一下声调：“哥哥！我在这里，你去帮我把左边的妖怪杀了吧～”

宋十鸢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一愣。连忙将无界往一侧一推，自己借势往另一侧翻滚出去。

就在此时，一把闪着寒光的柴刀就出现在了两人刚刚所在的地方，剑招未老就已经抖然转向，冲着宋十鸢的面门而去。

宋十鸢只能看到寒光乍现直冲自己而来，跟在寒光后的是宋剑心霜冷的眼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温热的血就吐到了她的脸上。

宋剑心霜冷的眼神在看到她之后，立马如同如同春风过江立刻柔软了下来，原本因愤怒混沌不清的神智，在看到他脸上的惊恐后，瞬间清醒。剑招收的太急，又离了她太近，只能将这势收入自己体内，震破了内腑，一口血实在没收住，脏了她的脸。

宋十鸢瞪大双眼，实在不信，有点接受不了，等到宋剑心倒在地上才反应过来，慢慢的向他爬去。

玉禅看宋剑心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说不出的快意涌了上来，再次幻化成人形，走进屋里。

无界挣扎着要挡住他，玉禅踢了他一脚，无界就只能在地上挣扎着。

玉禅走到趴在宋剑心身上的宋十鸢面前，嘲讽到：“你这个人这么丑，怎么在这的两个人都争着保护你，真让人恶心！”

宋十鸢低声说着什么，玉禅没有听清楚，只能蹲着问道：“你说啥！”

宋十鸢低着头，口中好像含着什么，有些口齿不清道：“我说......”

“嗯？”

宋十鸢突然抬起头，口中含着一张纸：“破！”

三丈高的大火在玉禅身上炸开。

“啊！”大火在玉禅身上疯狂燃烧，不死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