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修 第2章 第 2 章

不多时，宋家房门就被人敲响。

门外有人道：“宋姑娘，是我们，姜必回和无界。”

宋剑心从门户摸出一把惯用的柴刀，悄然退后，护在宋十鸢前面，横刀向门，一脸警惕。

宋十鸢抓着宋剑心的手臂，宋剑心的手臂在衣服下紧紧绷着，蓄势待发，有种动物世界里俯卧在草地上，下一秒就会对不远处羚羊发起冲锋的猎豹。

宋十鸢一定神，甩开乱七八糟地念头，沉声问道：“我们第一见面时，你们三个在哪里？”

外面有一瞬间的沉默，道：“刚从蓬草堆里钻出来。”

宋十鸢又问道：“我第一次请你们回家吃饭，你们吃的是面还是玉米饼？”

“......”这次沉默的时候更长，“宋施主，你未曾请小僧等人用过饭。”

宋十鸢听完后，捏了捏收下紧绷、线条优美的手臂：“哥哥，是可以信任的人，是我今早遇上的三个仙人。”

宋剑心点点头，上前将门打开一条缝。

姜南和无界顺势钻入，宋剑心又将门用木栓栓上。

“宋姑娘，金玺羽呢？”姜南问道。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宋十鸢反问道。

姜南一愣，看着宋十鸢严肃的脸，一时不慎顺着她说：“现在外面都是瘴气，还有那个饶人的蝉鸣声，稍有不慎，就有入魔的风险，但所幸破云坡，呃，破云峰那里是安全的。”

宋十鸢点点头，“金玺羽刚在我兄妹两人身上下了咒，自己一个去外面打探情况了。”

无界上前查看两人身上的清心咒，已经接近破碎了，忙道：“金施主不善此道，清心咒已经不起作用了，恐怕他自己都有危险了。”

姜南道：“无界，你先护着这两人，我身上还有你给我的固本守心诀，我先去把金大少爷带回来。”

无界点头：“小僧给两位施主布下结界就去助你一臂之力。”

姜南点头，转身要走。

宋十鸢连忙叫住他：“金公子说你们身上的罗盘都已经失灵了，我有个祖传地寻人寻路物件，我先借给你们，但是一定一定得还我！”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镜子，递给姜南，“这个镜子不会主动指路，你得在心中默念你想找的人，然后念动口诀。口诀是如意如意随我心意。镜中就会出现光束带你去寻人，如果光束太暗了，你就换块灵石，哦！你们修仙是有灵力的，注入灵力也行。”

“你怎么！”姜南猛地抓住宋十鸢的手腕。

“怎么了？”宋十鸢抬头一脸无措地看着他，“救人要紧！快去！”

姜南深深看了宋十鸢一眼，道了声写转身走了。

随着门的几次开关，几缕瘴气飘然而入，蝉鸣又响了起来。

宋十鸢听见额头上好像有什么碎掉了，抬手摸了摸，心道：剑修还真都是一个鸟样，除了练剑，其他一概不学。当年我就说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啧啧啧，就这点瘴气都挡不住，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越来越靠不住了。

宋十鸢靠到宋剑心身边，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刚刚塞入的三角小纸条，顿时心安了不少。宋剑心低下头冲着她傻笑，无声道我会藏好的，不给别人看。

宋十鸢握住宋剑心的手，心想：手中还有三道符纸，不知道这小和尚靠不靠得住，实在不行，就只能那个办法了。等到东方既白，邪祟肃清，应该就好了吧。等养父十年祭之后，就带着剑心离开这里，去西北找个灵气匮乏的地方好好生活。

无界见那几缕瘴气，眸中白光一闪，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瘴气瞬间湮灭。

无界从怀中掏出念珠，结了几个法印，分别打在门窗上，屋内带着土腥气的味道瞬间消失。然后，从戒子袋中慎重拿出一个香炉，往香炉里取出一捧香灰，指挥宋家兄妹往堂中站好。

“宋施主，小僧等下用着香灰为你们做个结界，这个圈不破，你们就能安然无恙，所以你们今晚千万不能出这个圈。”

“啊！那我想解手怎么办！”宋十鸢为难道。

无界耳朵瞬间一红，结巴道：“那，那还请宋施主现在就去方便一下吧。”

等宋十鸢回来，就见那堂中连摇椅、话本、茶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宋剑心还在房间里拿枕头。

无界有些为难道：“这都是令兄为你准备的。”然后估了估面积，又从香炉中取了更多的香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紧张就容易想解手。哥哥！东西都放好！别让人为难！”宋十鸢动手想将椅子放回原位。

无界刚刚退下的红晕又猛地起来：“没事没事，都是人之常情，宋施主别费时，小僧要开始了！”

“好好好！”宋十鸢乖乖将宋剑心来到躺椅上坐好，就见无界手中的香灰开始无风自动，无界口中默念道：“诸天神佛听我号令，四方诛邪不可妄动......”

香灰慢慢从空中落下，在堂前围了一个大圈，确保两人围在里面也有一定的活动空间。

无界的头顶开始冒汗，流过那个被蝉足划伤的口中，感到一阵，他微不可察的皱眉还是让宋十鸢看到了。

宋十鸢小心开口问道：“有无界法师为难的地方吗？”

无界念完咒厚：“并无，只是早前让蝉足划伤了。阵法已经布下，还请两位......”

宋十鸢打断他：“能否看下伤口。”

无界转过身，后脑上的伤口隐隐渗出血丝：“无碍，只是小伤，还请两位施主不要出这圈，小僧要出发找两位道友了。”

宋十鸢急忙开口道：“无界师傅，这知了要划伤我们普通人都很难，难道划伤你们这些修饰千锤百炼的身体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无界一愣；“应是小僧一时不查，多谢施主关心提醒，小僧得去帮道友了。刚姜施主没问出口，小僧帮他问一句，你这寻人探路法宝的口诀怎么和姜施主师尊教他的一样？”

“呃......”宋十鸢一时语塞，退了半步：“这祖传的，我也不清楚，姜公子师出何处？”

“姜施主师出清越仙君。”

“清越仙君？”

“沈确，沈涿玉。”无界向宋家兄妹做了佛礼道：“小僧走了。”

啊啊啊！宋十鸢在脑内疯狂尖叫。

沈确就是三百年前将她诛杀在天地间的人。那个傻逼的“如意如意随我心意”也是她教给沈确的。

那年，沈确还是清越峰寄住在玄英峰的小剑修，她还是因为看上了沈确的皮相，求着师尊主动去照顾他的小修士。两人一个做宗门任务时，被困在迷踪森林里，罗盘还被妖怪打碎了，在迷路一天一夜后，她实在受不了，自创了一个小法术。由于刚刚喝了沈确做的蛇汤，她被鲜得满脑子都是“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那就脱口而出的“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就变成了驱动这个小法术的咒语。

她发誓自她上一世死前，她都没见过沈确用过那个法术，沈确一直嫌这咒语有些诡异的羞耻感，大概是她在教沈确的时候，她脸上漏出的迷之微笑，再加上后面一堆堆的破事，所以她一直认为沈确就没记着这小法术。

无界刚刚把手打在木栓上，就传来敲门声。

“无界！是我，姜必回。金玺羽已经被妖怪杀了！快让我进去！”“姜南”一边敲门，一边道。

“哒！哒！哒！......”一只只知了撞到窗板上发出响声。

“金施主他......”无界想马上打开门，让姜南进来，“先别开！”宋十鸢急忙打断他。

“姜公子！我刚刚教你的那寻人的口诀是什么！”宋十鸢高声问道。

无界一听，连忙停下手中动作。

“......无界！快让我进去！外面都是妖物！”“姜南”疯狂拍打着门，声音开始慢慢走调。

哦豁，人妖怪找上门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金玺羽刚出了院子，就听见清心咒破碎地声音，蝉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响了起来。

金玺羽又给自己掐了几遍清心咒，还是一结成咒便碎了，只能拿帕子裹住口鼻，翻身上墙，查看底下人家的情况。

这个时间，宋家村的村民基本都在院子里乘凉吃饭，几乎立刻都被瘴气包裹起来，大部分村民已经被瘴气和蝉声腐蚀了心神，已经成了被操控的傀儡，严重点，身上已经出现了魔化的症状。哪怕是侥幸躲在房中，及时关上窗的，也已经渐渐精神崩溃，趴在地上，痛苦翻滚着，然后，瘴气入体控制全部心神，慢慢起身，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双眼无神地站在原地。

金玺羽从芥子戒中拿出绳索，随意翻进一户人家中，将无神站在原地的村民绑起来，移入屋中，以防万一。熬到天亮，看看无界有没有办法。

等金玺羽安顿完一院子的人，再次想翻身上墙时，耳边突然传来婴儿大声啼哭声，尖锐得使他不得不捂住耳朵。等他放下手，环顾四周时，却发现，这院子隔壁居然不是原先那户人家，这瘴气居然能使人模糊方位！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蝉鸣声。金玺羽晃了晃脑袋，开始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强撑着精神，又连着给自己下了几道清心咒。

“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又不是天生剑体！又是个废物！”又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金玺羽站在屋顶，已经找不到宋十鸢家的方向，只能狼狈地逃进一间空屋子里。

“废物！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金玺羽只能捂住耳朵躲在床上。眼光膘见角落中有东西在动，抽剑快速向那个物体刺去，在快刺中的瞬间，看清那物体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只能将剑锋转向一侧的罐子。

罐子并没有裂开，只是碎了几条裂缝，然后，金玺羽看着那几条裂缝中慢慢地渗出土褐色粘稠的液体。

“好痛啊～好痛啊～让我死！让我死！”那个罐子里开始又声音传来，金玺羽慢慢地上前，看向那个壶里。

“让我死～让我死～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金玺羽终于看清了罐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只剩下头和身躯的人，头背对着金玺羽，嘶哑的嗓子不知道在咒骂着谁，一个泛着金光的管子从他脖子后面伸出，不知道蔓延到何处。

那人被泡在自己的排泄物、血水等混合物中，隐隐能看到混合物下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涌动。

“看看谁来了，谁来了！”那人不知怎么发地力，瞬间转过身来，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却能让金玺羽感到这人直盯着自己。

金玺羽目眦具裂、肤粟股栗，不由后退半步，脚后跟突然碰到了一个物体，他面如土色地缓慢向下看去，脚后也是这么一个罐子。罐子中也有这么一个“人”用黑洞洞的眼眶看着他。那“人”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你身上！还给我！还给我！”那人只能像一个蚕蛹在恶臭的混合物中涌动。

“哈哈哈哈......”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好痛啊，让我死～让我死～”

目之所及，都是这种罐子，密密麻麻看到边际，罐子里的人或是破口大骂，或是喃喃自语一心求死。

突然金玺羽感动自己的右腿被人抓住，瞬间汗流浃背，目光只能缓慢地向下移动。

是刚才的婴儿，已经起身抱住了他的小腿，用女人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道：“废物！你就是废物！你就应该和我一样烂死在这里！”

那婴儿面露满足的笑容，慢慢地一点一点顺着金玺羽的腿向上爬着，身上却如同别人生啖一般，皮肉一点点地消失，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金玺羽动弹不得，汗流浃背地看着那婴儿慢慢爬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脑袋。

瞬间，身边的声音归于虚无，只剩那个婴儿只剩下骨架，抱着金玺羽脑袋咯咯直笑。

突然，一道白色的光线刺破黑暗，直直射向金玺羽。

“金玺羽！”姜南清澈的声音，如同夏日里最猛烈的阳光，利剑出鞘般将婴儿幻像打破。

金玺羽眼眶发红，看着逆光而来的姜南，就像失去食物，失去方位，在海上漂泊几个月的船只，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突然看见了岸上灯塔发出直射心灵的光。

姜南站在门口，环顾四周，是一间无人的空房，金玺羽一个人无措的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姜南快步走到金玺羽身边，上下扫视他，见他并无外伤，问道：“身体无碍吗？”

金玺羽喉口一甜，硬忍下去的那口血水还是从嘴角漏出了一点，只能抬手擦掉。

姜南心下一惊，道：“得罪了。”他握住了金玺羽的手腕引出灵力在他体内运转一圈，“你灵力有点堵塞了。”

金玺羽点头：“嗯，我入妄了，气急攻心了。”

姜南给金玺羽结了个清心咒，他的清心咒就比金玺羽结实不少，“我的清心咒没有无界的固本守心决坚实，只能坚持一段时间，我们要快点回到无界那边，能走吗？”

金玺羽点头；“能！这瘴气会迷惑人的方位，罗盘又失灵了，怎么会去。”

姜南默念无界的名字，念道：“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金玺羽惊道：“你这个咒不是不灵吗？！”然后就看见姜南手中的小镜子里突然射出一条光束射向北面。

“这是宋姑娘借我的，我们......”姜南看向光束指的方向解释道。

“轰！”光束消失的方向突然炸出三丈高的大火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