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层薄雾笼罩了整个荣景镇。maixi9
工坊间,燃尽的烛台散落了一地, 圆桌上趴着五个人, 每人上面搭着件毛毯子, 一旁放着一个落了锁的红色小箱子。
昨夜, 除了几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师傅以外, 剩下的人都在瓷窑熬夜没有回家, 到了第二天快亮的时候, 才有时间趴桌子上眯上一会儿。
荣景镇上, 田管家雾气都没散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昨晚他过来的时候, 何玉他们还在最后的赶工, 赵大人也是颇为担忧, 早上便让他早些过来,看看弄得怎么样了,毕竟今天上午他们就要起程上京了。
只是当他到了屋外, 一推门的时候, 却没有将门推开,外面没有上锁,这就是里面插上了,好端端地插门做什么?田管家有些疑惑。
房间里, 因着睡得时间不长,便没有睡得很沉,何玉听见了几声房门咯吱轻响的声音, 便很容易就醒了过来。从桌子上爬起来,身上的毛毯就顺着落到了地上。
何玉小心地将椅子推开,然后揉了揉酸麻的胳膊,余光瞟到了外面的微光,便轻拍了一下旁边的大师兄:“师兄醒醒,好像有人来了。”
说完,他便朝着门口走去,一边与外面的人说到:“稍等一下。 ”
田管家听到何玉的声音,才止住要离开的脚步,在门外等着何玉给他开开门。
“田管家。”
何玉理了理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才将门稍开了一个口,恰好可以让他出去,而不是让管家进到里面来。
“何公子。”
“赵大人让我来看看师傅们弄好了没有,大人已经让人备了早餐,请大家过去享用。”田管家一边与何玉说到,一边还不忘眼光扫向里头,似是想穿过门窗,看看里面的情况。
“田管家可否在客厅等等?昨天好几个师傅都熬夜到天亮,这会儿刚醒,而且石师傅他们也还没有来。”何玉倒也没怎么隐瞒,直接说给田管家。
“可以,我在客厅等师傅们。”田管家听何玉这样说,便很是理解地说道。
他们说话间,石师傅与其他的师傅也陆陆续续来了,正好看到站在外面的何玉和田管家。
“田管家来了?”石师傅迎着他们走过来说到。
后半夜的时候,陈涛好生劝了一番,才让包括石湫在内的几个年纪稍大的师傅回家休息。
如此,石师傅也就回家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稍微缓了缓。
“石师傅您好,赵大人让我过来看看师傅们,临走前,赵大人叫师傅们过府中吃个早餐。”田管家很是恭敬地说到。
“多谢赵大人好意,田管家一定要待我们谢谢赵大人了。”石湫听闻说到。
“我与何玉说了,我先去大厅等各位,师傅们人齐了,可到大厅去找田某。”田管家说到。
石师傅点点头,道:“田管家慢走。”
田管家走之后,何玉与师傅们打了招呼,一道进了房间中后,大师兄他们已经都醒了,毛毯都叠得整整齐齐,地上一堆的烛烬被收拢到一块儿。
“陈涛,你们昨晚是忙到什么时候?!”石湫看着这一地的灰烬,惊讶地问道。
“别提了,三更过了,祭祀用的瓷尊的设计都还不太满意呢。全整完,都快天明了。 ”陈涛一脸疲惫加无奈地说到。
石师傅闻言,与他们说道:“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陈涛道。
“我们走吧?田管家还在客厅等着呢。 ”何玉与大家收拾完地上的杂物,便与他们说到。
“走吧。”石师傅也说到。
“我们走。”陈涛也说到,而后随手拿上装着画卷的盒子,他们就直接走去客厅,然后随田管家一路去赵府。
赵府门外,何玉看着护卫和马车都已经备好,一副整装待发地样子。
田管家带着他们到了就餐的地方,桌上的菜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大家先坐一会儿,我去找赵大人过来。”田管家先安排他们坐下,而后说到。
“有劳田管家了。”师傅们与他说道。
说完就退出房间,去到赵季礼那边去了,赵季礼这厢正在和母亲告辞,母亲年岁已大,他一年也没几天在家中待着,临走自然是万分不舍的。
“田管家,滚进来,站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干嘛?”赵老夫人笑骂道。
眼一瞥,就看到了门外那个身影,在身边伺候这么些年了,只看影子她都知道外面那个家伙。
田管家只听声音,也知晓老夫人并未生气,正好还解了他犹豫不决的尴尬,便腆着笑脸进来说道:“给老夫人请安。”
“说吧,什么事儿?”赵老夫人自然没有为难与他,直接问道。
“回老夫人的话,瓷窑的师傅们已经到大厅。”田管家朝着老夫人说,但这话的的内容是说与赵大人听的。
“娘!”赵季礼听闻,便只好带着浓浓地不舍叫到。
“去吧,忙你的去。”赵老夫人始终带着淡定的笑容,就像是赵季礼背后永远的支柱。
“是,母亲。”赵季礼说完,起身行礼而后转身离开,赵老夫人伸手揉了揉,微有些不适的眉间。
何玉他们入座没多长时间,就看到赵季礼潇洒地走了过来。他们便瞬时起身迎道:“赵大人!”
赵季礼摆摆手,与他们说到:“别客气,大家坐。”
说完也不摆官架子,大步走向了空着的主位上坐下。
然后视线就往桌子上一扫,就看到了陈涛放在饭桌上的木箱子,便指着问道:“里边是不是放着瓷品的画稿?”
“是的,大人。”陈涛点点头说到。
“田管家帮我拿来看一眼。”赵季礼扭头与田管家说到。
画稿成型的晚,他还未曾看过最后的成品,心里也颇有些七上八下的,这会儿看到装着画卷的箱子,还是想观摩一下,也好心里有个底。
“好的,老爷。”
田管家说着,就走到大师兄跟前,小心地从他手里取过了木盒以及钥匙,抱着给赵大人递了过去。
赵季礼将盒子放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拿钥匙打开,将里边的画纸取了出来。
赵家从事瓷器制作数十年,本身他自己对瓷器的品鉴就有一定的水准。
当翻看画册,入眼的瓷品瞬时就让赵季礼放下心来,无论是从造型、还是纹饰以及色品,精美度一流。
尤其是装饰作用比较大的饰品瓷器,极尽繁复和精美,制作上的要求就非常高了。不过这样的作品,至少这次拿到皇上的面前,不会出现大的不喜。
待看到一副巨大的刻有极为繁复龙纹的龙缸之时,赵季礼惊叹无比:“我记得,石师傅是制作龙缸的好手?这次的龙缸设计,可是石师傅主领的?”
“是的,赵大人。”石湫有些激动,未曾想到赵大人还记得他擅长龙缸。
“有劳师傅了。”赵季礼颇为诚恳地与石湫说到。
这话一出,何玉环顾了一圈,整个桌子上的瓷器师傅都有些感动,他不知是感慨赵季礼收买人心的手段不错,还是无奈,这等级分明的时代,被尊重是如此是奢侈和珍贵的东西。
赵季礼以极快的速度,将所有瓷品翻了一遍,待看到最后的黄色瓷品的时候,赵季礼倒吸了一口气:“何时研究出的黄色瓷器?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赵季礼提问,陈涛立即回复道:“就是这次才研究出方向,还未来得及与大人明说。”
“不会出什么纰漏吧?”赵季礼有些忧心地问道,与皇家做生意,不出彩可能会被训斥,但纰漏,便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大人放心,不会出纰漏。”陈涛沉声道。
何玉听着师兄掷地有声的话,想着昨夜到凌晨地奋战,看着仅仅五天师兄头上多出来的花白头发,便知道这句“不会出纰漏”,到底承担着怎样的压力。
不是不会出纰漏,是不可出也不容出纰漏啊!
赵季礼闻言,点点头表示满意,将画卷重新放回木盒之中,落上锁之后将钥匙收起,与大家说道:
“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大家赶紧吃饭吧。”
整桌的人因为他的出现有些严肃,他自是也能感觉得到,不过这种情况赵大人经历得也多了,无论他是处于高位还是低位的情况。
赵大人率先动起筷子来,而后吃了几口就离席走了,留下何玉他们还可以自在些。
饭食很是用心,粥、凉菜、主食,清淡可口又不缺味道,尤其是不缺米的粥,煮的工夫很是到位,软糯可口,何玉喝了足足两碗。
抬头看看别的师傅,也都在盛这个粥,何玉也就不客气地多喝了碗。
吃的差不多之后,田管家便与陈涛道:“吃完,三位可随我去外间去等。”
田管家说的三位,便是陈涛来、石湫与何玉,赵季礼之前就与他们说过,这次他们三位需要一道上京,以备圣上突如其来要见他们。
“石师傅,何玉,你们好了吗?”陈涛看向两位。
“好了。” “好了。”
石湫与何玉也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与陈涛一道儿随田管家到了马车处。
“三位的行礼已经放在车里了,稍等一会儿,老爷和各位公公马上就出来。”田管家与他们说到。
“谢田管家了。”陈涛礼貌地说道,他们三人就站在马车跟前等待。
“也不知道京都是什么样?”安静的气氛里,陈涛忽然悠悠地说道,勾起了三人对京城的好奇之心。
“师兄未曾去过京都吗?”何玉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有,京都距此几千公里,哪里是轻易去得了的!”陈涛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石师傅有去过吗?”何玉转向石师傅问道,本以为会是同样的答案,却未曾想到,石师傅竟然点了点头。
“啊,石师傅是何时去过的?”何玉突然八卦起来地问道。
“十三四岁的时候去吧?偶然的机会可以随师父上京。”石湫似是回忆起了数十年前的那段日子。
陈涛看着石师傅的表情,颇有些羡慕地说道:“京都,定是非常繁华的吧?”
“那是当然,京都的店铺多得看不到尽头,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平时比荣景镇过年的时候都要热闹得多。”
石师傅一边回忆,一边说到,而大师兄在旁边听得入迷。
经历惯现代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日子后,何玉自是不会对古代的这种繁华抱有什么样的期望,他更好奇的是,石师傅在京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石师傅上京可有发生什么趣事?”何玉好奇地问道。
“趣事?都这么些年啦,哪里还记得什么趣事?”石师傅叹了口气说到。
不过他想了想又说道:“我记得有一个小女孩,特别厉害,也就十一二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衣,拿着一根比她还高的长枪,舞起来特别的漂亮。”
何玉看着,随着回忆石师傅浮上嘴角的笑容,想来那位小女孩,定然长得很是可爱。
“不过,我们第一天去的时候,还有看到她,待过了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石师傅忽然颇有些落寞地说道。
正在这时候,赵老夫人随赵大人及各位公公说着话出来了,赵季礼问一旁的田管家道:“人可到齐了?”
田管家与赵大人道:“回大人,所有的进京人员皆已经在这里了。”
“照顾好老夫人。”赵季礼最后嘱咐田管家。
“是,老爷。”田管家低头应道。
再与老夫人告别一番之后,赵季礼扭头就上了马车。
何玉第一次坐在马车这种交通工具中,没多长时间就颠簸得脸色泛白。
“怎么了?晕车?”陈涛发现何玉的状态不对,颇有些忧心地问道。
“第一次坐,有些不适应,待会儿应该就好了。”何玉强撑着说到。
“若是晕得厉害,你靠着车闭上眼睛,应该会好一些。”石湫以自己的经验说到。
“谢谢石师傅。”何玉听了,便按照他说得去做,晃晃荡荡得有些迷糊,倒是不怎么感觉得到晕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