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扑进许愿安怀中有片刻愣神,明明看准了李晓静在右边,怎么一转眼反倒扑进了班长的怀中?
李晓静木讷的站在一旁,想上手帮忙又不知该怎么帮。
许愿安是三人中第一反应过来的,她马上搂住因为长跑有些脱力的白晨,沉稳的对还在发呆的李晓静道:“先离开这,跑道场上一会还有别的选手。”
“哦哦。”李晓静一听赶忙上前帮忙搀扶,三人慢慢朝班级划分的看台区走。
谁知还没走几步,迎面围过来一群人,有男有女,笑容满面,神色恣睢。
像是为了应景,每个人手上更是都拿着朵红玫瑰。
领头男生手上更是捧着一大束盛放着的红玫瑰,立整的白色衬衫正好将他纤细的上半身包裹贴合,配上黑西裤与脖颈处的正红领结。
光是站着,满身的自傲气息都掩盖不住。
“咦~ ”
李晓静率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瘦猴哪来的,运动会上还西裤配衬衫也太装了吧!
男人眼泛笑意,儒雅唤:“愿安。”
认识班长?
那后面这群人又是谁,一个个都拿着花干嘛?上供?
没等李晓静的各种问题加载完毕,后面的男女已经嬉笑开始应和领头男,接连班长班长喊个不停。
熟悉的一幕让许愿安深感头疼,只不过上次,没有这么多献花的观众。她面色变得不好,强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扶着白晨想从旁边穿过,让这场荒唐的事赶紧落下帷幕。
“稍等!愿安,我有事想和你说。”杜文栋身形一晃,抬手把许愿安拦下,炙热眼神里充斥着掠夺者的自信。
天不遂人愿,事情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躲过。
许愿安暗叹口气,略显疲惫的转头嘱咐:“晓静,你扶着白晨先回去休息吧。”
李晓静看这围着一群人的架势,还以为是要上演什么总裁带小弟强取豪夺的戏码,谁知道会对许愿安做什么。
她一时热血上头,为保护自己朋友,李晓静自是不能独自逃跑,脱口而出:“我不走!”
她当即扶着白晨站定,硬是有要为许愿安撑腰的气势。
杜文栋本打算继续言说的表情难堪一滞,从未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
他憋着气,摸摸手上的花束示意:“这位同学,我和愿安有些事想说,请问您二位可以暂时先去旁边吗?”
已经看出对方是要表白的白晨点点头打算让位,硬是被李晓静往回拉了一趔趄,差点摔倒。
本就有些眩晕的她,一下被李晓静加重了症状。
李晓静浑然不知自己的二百五行径,一脸的不可置信,凑近白晨耳边严厉低斥:“你干嘛?怎么能临阵脱逃不讲义气,一会陈木知道了非活撕了我俩不可!”
“....”本就不适晕乎的白晨,有气无力的瞥李晓静一眼,愣是说不出话。
眼看无法短时间内支开这两个闲杂人等,周围围观的人也在增加,杜文栋决定不再费力劝说。他这次弄的阵仗可不小,为了一举成功还是硬着头皮踩在学校高压线上进行的大张旗鼓告白,所以必须快准狠。
如此想着,杜文栋也不管一旁近距离纠缠的李晓静和白晨二人眼光有多诧异,啪的一声单膝跪地,把捧着的花束抬高向许愿安一递,目光真挚开始告白。
“愿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犹记我们初见,是在许多年前的仲夏之夜....”
一番过度自我感动的回忆言论,许愿安往后默默退了半步。
豁!
夏夜就夏夜,还仲夏之夜,运动会上搞表白,就你这狗崽子会搞创新。
陈木拎着两瓶水赶上这表白现场,还不如不来,一句喜欢你很久被陈木听个正着。她冷眼睨着人群中央那个单膝跪地的丑男人,被迫听着草坪中央油腻刺耳的告白。
后头才跟上来的佘子单也随之目睹了这场大型表白,有“前辈”做铺垫,他这个“后辈”脚步慢下的同时心态也放松许多。
他靠近陈木,站在她身旁发出夹带私货的钦佩感慨:“木姐,这男的还蛮浪漫的。”
“你觉得这浪漫?”
“额...”
讥讽的反问口吻把佘子单噎个正着。
陈木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出个所以然来,拧开矿泉水瓶,边倒边用手斟酌着分量,眼中焦点凝在不远处的中央地带。
佘子单挠挠脑袋半天憋出句:“那...至少算勇敢嘛!”
陈木倒水的手停了,拧紧瓶盖,视线依旧盯着那表白中心:“如果你认为可以不考虑当事人的感受,自顾自的逞能在所有教师眼皮子底下搞出这场闹剧就算勇敢,那勇敢的成本未免太过廉价。”
人群中杜文栋的表白小作文还在不断传出,华丽的辞藻加上精心包装过的相处故事,仿佛他俩本该是天生一对。
所有人都在乘机狂欢,助威,完全忽视了人群中唯一脸色难看的女主人公。
“只有主人公认为浪漫的事才能称之为浪漫,要是她为此感到不适,那么任何借机用所谓仪式感把人家架在火上烤的人就是脑残中的大脑残。”
陈木收拾完手头的水瓶,突然回头,肃然的神情把心虚的佘子单吓一激灵。
她定定朝佘子单强调,“谁都一样。”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没有落在地上,却像沉重的巨石隔空坠进佘子单心底,轻松将他那团还未燃起的火种砸的湮灭。佘子单怔怔地看着陈木朝人群走去,握在手心的项链紧了又紧,犹豫间陈木已经挤进人群,再也来不及。
杜文栋的大段作文式赤诚告白也完毕,他眸色漆亮,手捧鲜花自信凝视着许愿安。
身处在漩涡中心的李晓静和已经恢复体力的白晨作为近距离观众,在这精心准备的刺激表白下默默背过身。
当然,如果能原地隐身或是消失那就再好不过。
李晓静已经搞清楚局势,她第一次后悔自己这么不分场合的讲义气,但现在想出都出不去了。
运动会场上本就热闹,杜文栋搞这么一出,大部分人无心观看比赛,接连接到消息朝这边涌来看戏,一会这点场地就围到水泄不通了。
有个不知情的男生好不容易挤进内圈,一见中心圈三女一男的场景就呆了,喃喃自语:“我去,我一个都难,这哥们一次性表白仨。”
在众人的围观下,许愿安硬是久久不开口也不接花,杜文栋收敛起笑意,察觉到不对慌忙道:“愿安,说话啊?”
许愿安后退一步,步伐很小,轻易看不出来。她不愿让这场闹剧在如此多的围观下继续扩大,特意压低声音:“我之前和你说的够清楚了,不喜欢你,我们之间没可能,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杜文栋当然知道,甚至他一直记得自己当初表白被拒时如同噩梦般萦绕的窘况。但他认为那只是因为自己的表白不够盛大,或是女生特有的害羞矜持,欲拒还迎。
直到现在他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才会有这第二次表白。
“愿安,我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会有这第二次的告白。”杜文栋夸张的指着周围,微微兴奋道:“你看看周围,你看看啊!这样难道都不能证明我对你一片赤诚的真心吗?”
见许愿安仍然无动于衷,杜文栋试图说服她:“愿安,你不喜欢我,没事。没有人天生就会爱上谁,许多老一辈的结合也不是因为爱情对吗?任何不喜欢都可以通过相处磨合变得融洽,而且我们父亲都是好友,两家也经常往来,在一起不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吗?”
满腹自信,独断专行的未来规划让许愿安错愕,她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以往给予杜文栋好颜色过多,才导致自己现在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况。
“愿安!”杜文栋耐心快要用尽,眉头皱起开始催促,过度的拖延让他的面子快要过不去。
果然是童年相处给双方带来的滤镜过大,许愿安叹气,这次她不再留情面:“这样吧,你重新阅读一下自己刚才那段话,如果觉得有问题,就改正。如果觉得没问题,麻烦你去医院看医生,挂精神科。”
杜文栋傻愣愣抱着一大束花还在消化这一长串的字,茫然的神情显然没反应过来。
周围人群热情的增加反而在消减着许愿安本就不多的耐心,她叹气不愿意再纠缠:“如果听不懂的话,我们就更没必要接触了。人很多,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没等杜文栋继续反应,许愿安便转身,毫不犹豫的动作让周围起哄的人也陷入格外尴尬的境地,气氛空前凝固。
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是件丢脸的事,尤其杜文栋还喊了好多自己班的同学,他决不允许也不可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愿安!你先听说我。”他连忙把花丢在地上,追上去情急之下要上手拉拽许愿安。
阴沉许久的天空骤起一声闷雷,随着一阵惊呼,不明物体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道优美抛物线,精准砸向杜文栋横出的手臂。
“阿!”
高度加上本身不轻的重量,一下给杜文栋整条手臂砸的发麻。
他捂着手臂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那落下的半瓶矿泉水像是嘲弄般在草地上宛转滚动,缓缓画出道标准的弧线笑。
这更是大大刺激了他从开始到现在积蓄郁愤已久的情绪,本就有气无处可撒的杜文栋阴鸷抬眼望向人群,大声吼道:“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
“我!”
骄矜的女声在人堆中响起,围观人不约而同的迅速为这声音主人让出条专属通道,毕竟谁都不希望在这时被愤怒的男主误以为是自己砸的。
陈木轻而易举从挨山塞海的人堆中走进,手里掂量着另一瓶一模一样的矿泉水,她以极其凌厉的姿态插入于两人之中,一下抢占所有人眼球。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她,如果再笑就过于张狂了。
可陈木是谁,不闹则已,闹就要闹个翻天覆地。她硬生生是站到杜文栋跟前才勾起唇边的笑,说出的话是嘲讽意味十足:“主要是看你手有点脏,借你半瓶水洗洗。”
“你砸的我?”杜文栋嗓音低沉,配上熬夜而发青的眼带,眼中似要沁出毒液。
“你怎么来了?”许愿安扣住陈木手腕不让她继续往前。
两个问题一同袭来,陈木选择先拍拍许愿安手背给个安心的眼神。
然而下一秒她对上杜文栋又换了副面孔,困惑指着自己问:“我砸你吗?”
杜文栋装出来的斯文模样早毁了个十成十,他咬牙切齿一点不肯接这套,破口大声道:“不是你这家伙难道还有鬼吗?”
“嘶,我想想啊。”陈木故作思考状,走到旁边随意在围观中点了个人出来问,“喂,同学,你有看到是我砸的吗?”
误入战争的男生吓的直摆手:“没有没有。”
“看,他说没有啊。”陈木笑着摊手,散漫的双眸直直凝视着杜文栋,无赖味十足。
“你!”杜文栋气的直指陈木,一时被这种流氓行径气的说不出话来。
明明另一个瓶子现在都还在手上,怎么会有人睁眼说瞎话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陈木还不罢休,靠近许愿安,扯扯她的衣角亲昵问:“同桌,你看到是谁砸的了吗?”
许愿安敛下柔和的眉目,一本正经配合道:“没看到。”
“你看看,我同桌也没看到。”陈木摇摇头深表遗憾,握住许愿安手腕打算离开,“这样,你先去找找砸你的人,我们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收放自如的状态仿若真是无辜,走的时候连许愿安都愣了一下险些笑出来。
“站住!”
杜文栋强忍怒意,阴晦的脸色昭示着他即将崩坏的情绪,要不是顾及自己心仪的人在跟前,怕是早就失态动手。
“砸完人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给台阶不下非图跳楼快,陈木也没了戏谑的心思,收起笑反问:“你想干嘛?”
杜文栋怒极反笑:“我打算干嘛?我在表白,我才应该问问你,好端端插进来想做什么?”
顺势起哄说的人群早都没了声响,皆屏住呼吸偷偷观摩,场地内浓郁弥漫的火药味让大家都快忘了这里原计划最初是场告白。
“我说了,我来找我同桌啊,这很明确吧。”陈木还是一副观猴耍戏的随意性子。
但就是这股毫不在意的模样激得杜文栋憋屈的很,若是他现在当众发火,不占理不说,反而更像个易怒还不讲理的超雄。
为防止两人情况加剧,许愿安把陈木拉到自己身后,另一边又伸手下压,示意杜文栋冷静。
陈木不经意瞥眼手表,心里默默倒计时。
时间差不多,刚才叫的老师估计快到了。
她当然不怕僵持,相反僵持越久对自己好处越大,这种连告白都要召集一群人观摩的男人,面子大于天。陈木不信他敢动手,至少他为了可悲的自尊心也不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动手。
如果动手,那更好。
哪知许愿安清晰点出陈木预备等待的事情:“你觉得自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再闹下去老师多久能到?”
陈木撂下眉叹气,这么有默契真是不太好。
耗下去确实没有好处,杜文栋也看出这次表白怕是弄巧成拙,急忙维护道:“我没有说一定要怎样!”
他原本料想的不过是带着一群人声势浩大的表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期间至多耗费不过五分钟,哪里会像现在耗这么久。
杜文栋也不是蠢货,他缓和语气,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于是他试图把损失降到最低:“这样,你现在和我一起牵手走去人群,然后运动会结束你单独陪我去吃个饭,这事就算解决了。”
他又看了眼陈木,宛若大度的提议,“如果可以,你朋友刚刚用瓶子砸我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牵手出人群一定会被围观群众误以为是接受表白,杜文栋死要面子的这点小九九谁都能猜出来。
许愿安都还没回答,陈木手上的矿泉水瓶已经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
她掂量水瓶,暗沉问:“单独吃饭?还想牵手?”
“是啊,吃个饭就行了。”
杜文栋没察觉出危险,毕竟两家以前就是世交,在他的角度里除了一起牵手出去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外,其余都挺正常。不外乎从两家人一起吃饭变成两个人单独吃饭,仅此而已。
简短的一句问话,许愿安已经察觉出陈木状态的不对,立马要去拉,但根本来不及。
那手抓着矿泉水瓶垂直就要砸来,由于太过突然,杜文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慌乱的瞳孔随着矿泉水瓶的靠近而惊吓扩大。
也在这时,在众人惊呼中,两三个教师从人堆中喊着让让,推搡着准备挤进,即将亲眼目睹这幕。
瓶子砸下去绝对不不会是件小事,哪怕有理都会变得没理,更何况是在这么多的老师面前,陈木还是有过打架被罚前科的人。
许愿安严厉呵斥:“陈木!”
没想到第一次听到许愿安叫自己全名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心念一动,陈木硬生生控制在瓶底离杜文栋鼻尖只剩几毫米的距离内停住。
她霎时松开五指,不满的嘟哝半句:“啧,没劲儿。”
瓶子应声落地,和它一起散落的还有杜文栋惊吓过度的凌乱心脏。
他一下瘫软在地,轻飘飘从鼻腔哼唧了几声,似乎连灵魂都因为这骤然惊吓变的零碎。
围观学生皆目瞪口呆,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论是非远远隔着距离问:“我去,隔空打牛啊!”
“女侠威武!女侠还要不要矿泉水?”
马上接二连三的有人跟风,“对啊!还要不要,我这还有呢!”
“我这也有!”
本就不适的杜文栋听见这些话血液上涌直冲脑门,差点没晕过去。
一通混乱中,许愿安硬是花了全身的力气才在老师进来前把悠哉清闲的陈木给拖拽出人群。
好半晌,杜文栋终于缓过劲来,双目通红把修养丢弃,不管不顾想直接动手,却发现陈木她们早已不见。他身处于还未散去的人圈中,根本就看不出陈木她们是往哪个方向出去的,想追都追不了。
“靠!!”
脸面尽失的杜文栋站在原地气的跺脚,面容扭曲的指着记忆中许愿安和陈木最后站的方位大声责问:“那个女的是谁!许愿安旁边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一听这话,高兴吃瓜的李晓静待不住了,她屏住声息,赶紧拉着不知情况的白晨迅速跑离人群。
果然,李晓静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人群中杜文栋更加愤怒的嚎叫。
“刚刚站在许愿安旁边的两个女生哪去了!怎么也不见了?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嘛?是我们班的吗?不是?不是还围在这干嘛,都给我滚,滚!”
最后一声“滚”字落下,围观的人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瞬时散的没影。
正当杜文栋以为是自己威慑起作用,想笑时,一道严厉的训斥当空插入。
“这位学生,你到底在干什么!”
怒呵之下,仿佛悲惨配乐一般,天空也轰隆一声,将熬了许久的大雨倾泻而下
气急攻心的杜文栋站在运动场中央僵硬回头,落下的大雨不出意外的将他从头到脚都淋到湿透。
正后方俨然站着好几个急匆匆赶来的教师,面色都不太好。为首的赫然是他们年段段长,他微微颤抖的指着杜文栋,脸色难看至极。
“我从未见过如此出格的表白闹事,还是在学生云集的运动会上,简直就是对我们教学制度的公然挑衅!”
杜文栋半张着口,浓郁的火气算是真被浇了个透心凉,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特意为表白梳起的油头也被大雨浇灌的又塌又油,配上被陈木砸红肿的大脑门,狼狈之余还掺杂着点可怜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