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遍地春风吹暖人间,贝勒府内的红杜鹃也渐展花蕊。
二月红跟商细蕊坐在屋里的摇椅上听着留声机里宁九郎生前灌的唱片,商细蕊跟着哼哼的几句里细听都带着留声机里唱腔的影子。
商细蕊皱眉道:“这唱片里的声音就是没真人的好听,差着味儿呢。”
二月红道:“嗯,就连商老板的声音灌到唱片里也不怎么样了。”
商细蕊道:“二爷今天怎么没传道受业有时间陪我在这虚度光阴啊?”
二月红道:“陈皮跟丫头过两天就过来吧红升接走了,这两天让他好好玩两天,以后也记着咱俩点好。红家的那两个小辈现在本事是都学到了,以后就看历练的怎么样了。”
商细蕊道:“哦,原来是都出徒了才有时间来陪我啊。”
二月红笑道:“商老板怎么还跟他们吃醋啊?没事,以后我就安心陪着商老板了。”
还没等二月红凑过去跟商细蕊腻乎起来,外面小厮在门口通传道:“二爷,外面来了个当官的,说是要找您跟商老板。”
二月红被扫了兴致,沉声问道:“叫什么,干什么的?”
小厮听二月红的动静就知道是自己来的又不是时候了,在门口恭敬回到:“说是北京宣传委的,要找两位商讨文化传播的事。”
二月红道:“让他到会客厅等我们。”
小厮领了命下去,二月红扭脸对商细蕊道:“走吧商老板,这回人家可是请着您帮忙改戏去了。”
商细蕊不高兴的起身道:“哼,他们改的这东西都没水平,那词比我改的还大白话呢,不爱跟他们一起玩。”
二月红边替商细蕊整理着在摇椅上压皱的大褂边道:“好,那咱们就随便应付两句就不跟他们玩了。”
等二月红跟商细蕊到会客厅的时候,小厮说得那位宣传委的人也没进来。
二月红叫来边上的伙计问道:“不是说有人来访,怎么没进来?”
那伙计回道:“二爷,那人带着的副手不肯缴枪,正在门口跟管家理论呢。”
商细蕊道:“宣传委的还带枪啊?”
二月红道:“别发生冲突了,我出去看看。”
来到府门口,二月红见一身穿深蓝色中山装戴着大檐帽的人正在跟门房的管事说话。
二月红走过去道:“先生既然不愿意让随从缴枪,下次可以以私人的身份过来。”
那人道:“你就是二月红同志吧?我是宣传委的高珂。”
门房的人听高珂嘴里的二月红同志,听的想打人,二月红自己听这个称呼也很别扭,毕竟之前战时接触的地下党也都是叫他二爷的。
二月红本着不愿意得罪他们的想法入乡随俗道:“那高珂同志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高珂道:“二月红同志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要在这聊天?”他一再叫这个称呼的时候后面红家的伙计是咬牙忍着才没上来教训他的。
二月红道:“来府上的都是朋友,朋友一般是不带着枪的。”
高珂仰头道:“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我们是公务在身……”
二月红打断他的话,扭脸跟边上的管家道:“你下次靠点谱,别什么人都来通报。”
二月红说完就转身回去了,高珂自打当上这个官后就没这么被落面子,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高珂站在贝勒府的门口怒道:“什么东西!像这种的老牌资本家早晚得落我手里。”
贝勒府的管事听他这么说脸上待客的笑意可没了,冷脸对高珂道:“先生这样可不大礼貌,您若是没别的事还请慢走。”
来之前高珂也是大致了解过贝勒府的情况的,说两句狠话他还可以,但真彻底闹翻他也是不敢的。
高珂带着手下骂骂咧咧的从贝勒府的门口走了,管家在门口拦住了两个听见骂要冲上去的伙计,可他却没发现墙头上还趴着一个小孩。
二月红回到屋里后商细蕊道:“人呢?不是说有人找咱们吗?”
二月红道:“那人谱大的很,不愿意缴枪让我轰走了。”
商细蕊道:“现在咱们都统一了,也没什么危险不缴枪就算了呗,犟个什么劲儿。”
二月红道:“那不行,你见谁上门拜访人是拎着枪来的,这样的都是砸场子的。”
两人谁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便说了两句就到隔壁戏楼准备上戏去了。
夜幕降临,王府戏楼二月红跟商细蕊的尤三姐唱的精彩热闹,高珂此时正在离此相隔两条街的一家馆子喝完酒。
哼着小曲往宿舍走的高珂恍恍惚惚看见夜色中有个什么东西略过但也没在意,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感觉膝盖一疼一头栽在了地上,倒地前脑袋正好撞在了巷子边的青砖墙上血流不止。
高珂倒在地上缓了一会才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刚坐起来却有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后脑,还在流血的头又磕在墙上。
这次的高珂撞在墙上后是再也起不来了,第二天早上被人在这个偏僻的小巷发现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坐在地上头拄着墙的姿势。
人人都道这又是一位横死街头的醉鬼,只有平常在城里搜集消息的红家人在小巷的阴沟里发现了两枚铁弹子。
下午红家伙计把铁弹子悄悄的带回府给管家过目,这无疑就是红家人常用的弹子,管家吓问了一圈也没人承认自己杀了高珂。
管家别无他法,只能把这两枚弹子交给二月红亲自调查。
管家过来跟二月红禀报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饭桌上的商细蕊和小来都听见了。
平常好热闹的陈红升见管家带了两个弹子来反而迅速的低头吃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二月红听说贝勒府的伙计都问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没人承认那府里还会用铁弹子的就只有饭桌上疯狂扒饭的这位了。
陈红升偷眼看见舅舅正审视的看着他,心虚使然让他连嘴里的饭都忘了嚼了。
这回问都不用问了,陈红升也知道自己漏了马脚,放下饭碗等着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