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夜太黑,还是雷声太大,是那小麻烦精的小手拍得太有节奏,江承恩再次放任了梅香咏赖在他床上的行为。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江承恩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伸出脚轻轻将梅香咏踢醒,让好快去跟李家小姐一起学本事。
而江承恩穿回男装,恢复他贤王世子的身份,出去找那群二世祖喝酒去了。
梅香咏则按照江承恩的要求,乖乖地去找了李家姑娘,同她一起跟风逸居里的尤红姑娘学起了刺绣。
李家姑娘原本在家里也认真学过女红,但她所会的,在尤红姑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梅香咏这个从小没有了娘亲督促她学习这些的姑娘,拿来针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自己扎自己。
尤红得了胥蝶的悄悄提点,知道这个小奴很得她们主子的喜爱。见她如此笨拙,也不敢多说,只得让她先停下来歇歇,在一边看着就好。
而只让她在旁边看着又怕她觉得乏味,尤红便一边指点李家姑娘技艺,一边与好聊聊与刺绣有关的故事。
这一日下来,梅香咏对如今的刺绣种类已经大致有了了解,而她最感兴趣的,便是尤红正在教李家姑娘所学的双面绣。是要将一根绣花线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的细线绣,还要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得无影无踪,最后让两面形成不同的图案。
这双面绣很是讲究功底和技巧,没个三五年的练习,是出不了彩的。
尤红教李家姑娘这技艺,也是见她有些功底,也有点灵气,所以才让她试试。本没指望她能有多灵性,可哪知一日下来,居然已悟到其中一二,对于简单的双面图案已能初步驾驭了。
尤红直呼她是天生的刺绣高手,若不是主子另有安排的话,还真想将她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对于另一个来旁听的,尤红不便置评,这可不是她能评价的人,一切都交由主子安排。
江承恩同他那群二世祖朋友喝喝闹闹了一整日,直到半夜才回来。
进屋一瞧,那小麻烦精已经很自觉地团在他床脚那头睡过去了。
他带着些酒意,上前将她推醒,今夜又没打雷,又没骂哭她,怎么也不能再让她在这里睡了。
梅香咏迷糊中醒来,只见一相貌极为英俊的男子立于眼前,有些被美色所惑,没有被吓到大呼叫人,而是痴痴地问:“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是天上的神仙么?你是想来追求我家美人主子的么?”
江承恩听见她的话,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子的装扮,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嗯,我是来找你家美人主子的,可她却不在。待她回来,你告诉她我找过她。”说完便伸手捂住梅香咏的眼睛,“小孩儿,乖乖睡去吧。”
梅香咏闻到他身上有与美人主子差不多的味道,便听话地“嗯”了一声,乖乖地认真睡觉了。
江承恩只得又一次放任了这个听话的乖孩子。
他看着她那乖巧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今日从那群二世祖手中夺回的三章手稿,觉得自己是小看了这个麻烦精的本事。
今日,他约了一群二世祖在本城真正的花楼仙香楼一聚,与他们聊了聊这话本的事。
其中忠勇伯家的三公子桓子瑜对此很是精通,据他所言,如今这世面上卖得好的话本,他都看过。
江承恩问这桓子瑜有没有看过一本其中有个桥段是三个人在窗栏上玩的话本。
当时那桓子瑜一脸坏笑,说此书是“西山七爷”的封神之作,他有这位爷的全套话本,还反问江承恩是不是想学学里边技巧。
江承恩当即叫了两个姑娘,逼着桓子瑜将人带着爬上窗栏,演给他看看是个什么技巧。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仙香楼的三楼,那桓子瑜骑在窗栏上下不来,耷拉着眉毛对着江承恩求饶,说看话本就是看一乐,怎么能较真呢。
江承恩一想到那小麻烦精较了真,便来了气,他们不较真,可这世上有较真的人,非要桓子瑜将那话本所描述的情节展现出来才行。
开始那群二世祖还都跟着起哄要桓子瑜表演一个,后来看着江承恩面色不善,才赶紧将人劝下,桓子瑜认了错才从窗栏上下来了。
大家一看,觉得江承恩闹的这出不是无缘无故而起,便问他到底是为何。
江承恩便拿出了梅香咏写的那“黄金三章”,让桓子瑜看看这与那什么七爷还是八爷写的相比,是个什么水准。
谁知那桓子瑜看后直呼精彩,不停追问江承恩是哪里得来了,还要看后续的故事。
江承恩听后质问他,不就是将人迷晕了,折过来,掰过去,哪里看出来的精彩。
桓子瑜说他不懂其中的奥妙,还说那端正的小楷写出这般桥段,更是格外地抓人心神。
江承恩看着梅香咏的手稿在那群二世祖手里传来传来,心中升起无名之火,他生气地将手稿抢了回来,不再给他们传看。
他觉得他是找错人了,这群二世祖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看的话本自然也不正经,他们的话信不得。
不过,那桓子瑜也不是个无用之人。据他所说,他家里存了许多已经绝版的话本,现在世面上已经买不到了。
于是,江承恩便给他指派了个任务,让他在三日内,将这五年来的市面上的话本全都给他收来,而且还得将话本的销量和风评给他标注好。
他要自己亲自研究一下这话本的道道。
桓子瑜听得一脸的忧愁,不过江承恩答应让风逸居的婉娘与他吃一顿饭,他瞬间愉快地答应了,还立即便起身离开,说是要抓紧时间,怕是三日内整理不完。
江承恩看着睡成一团的小麻烦精,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成为只靠文风香艳而出名的话本先生。
第二日江承恩睡醒后,还没睁眼,便带着些习惯性地踢了踢脚,没想到却踢了个空。
一睁眼,却见那小麻烦精正在床上爬过来,跪坐在他身边。
“主子,你醒了吗?”
江承恩睁着的眼睛气得又闭上了,没醒他的眼睛会睁开吗?
“主子,昨晚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神仙来找过你。可我现在有些不确定是真的有神仙来过,还是我是做了个梦。”
江承恩吐了口气,道:“是你做梦,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梅香咏点头说:“嗯,应该是做梦。我记得在梦里那神仙的模样与主子你有七分相似。肯定是我白日里想主子太多次了。”
江承恩本就不多的那点起床气被这话给逗没了,笑着说:“怎么个想法?”
“就是一不留神就想到了。看到尤姐姐绣的花美,便想那花配得上主子;看到晚上的菜式有香椿,便想着主子才是最香的;看到自己手上的针眼,便想着主子是不是又要骂我蠢了……”
“被扎了?”江承恩一边问一边拿起梅香咏的手来看,翻看之后并没发现明显的针眼,便说,“是够蠢的。烫伤的位置擦药没有?”
“擦了,胥蝶姐姐帮我上的药。她昨日还让我喝了一碗药,我不想喝,但她说是主子你安排我喝的,我就捏着鼻子喝了。主子,阿旺乖不乖?”
“乖。”江承恩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真是个傻的,不知道是什么药就敢喝,还好是遇到了他。
江承恩想起还有个重要问题得说清楚,便收起笑容正色说:“昨晚并没打雷,我也没在屋,你为何又睡到我床上了?”
梅香咏想往后退溜爬开,却被江承恩一手抓住:“不是说了不许再随便摸进别人屋,随便爬别人床吗?”
梅香咏知道自己不占理,哪家小奴能挨着主子睡啊。于是柔柔地讨好说:“可美人主子不是别人呀。”
江承恩见她的小模样又狠不下心来教训她,只得同她好言好语地说:“不是别人也不能爬。你说你一个人睡不着,昨夜我回来时你就一个人在我床上睡得像猪一样。”
梅香咏转了转眼睛,说:“昨晚我是有事要同主子说,所以在屋里等你回来。没想到主子回来那么晚,所以才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呵,你的意思还是怪我回来晚了?你现在说来我听听是什么事,必须要大半夜的告诉我。若不是没必须要说的,信不信我抽了一顿。”
“重要重要,至少阿旺觉得很重要。就是那如意,就是李家小姐李如意,她认出我来了,问我为什么不给梅小姐当丫鬟了,来了这风逸居当小奴,还问我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
“你怎么说的?”江承恩问。
“我告诉她是我家小姐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帮过主子一次。所以主子将我留在身边半年,提点提点我,帮我家小姐教个好奴才出来。”
“呵,你倒是会编故事。”江承恩心里有点不悦,在这小麻烦精编的借口里也找好了她半年之后离开的理由。真是个养不熟的。
梅香咏得意的说:“那当然,我今后可是大月最厉害的话本先生。”
江承恩没好气的地说:“谁给你的脸?还不快下床去,该干嘛干嘛去?那刺绣学不会也不用学,在边上乖乖听着看着便是。”
梅香咏没想到自己混过了这一回,麻溜地赶快退下,省得又被主子接着训她爬床。
这一日,李如意还是跟着尤红姑娘在学刺绣。
而梅香咏只能练练穿针引线,学学如何配色。
昨日她听的关于刺绣的知识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开始向尤红打听她为何会在这风逸居当姑娘。
整个风逸居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奴才在春晖阁连着歇了三个晚上,个个现在都将她当个宝贝似的供着。
她这一问,尤红自然将她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尤红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她家里的绣坊本是专供皇家绣品的,这刺绣的手艺是代代相传,经久不衰。
到了她这一辈,她家绣坊的名声更是传遍了整个大月,就连那月炀帝的龙袍都是交由她家绣坊来做的。
她家秀坊名声好,生意旺,技艺精,而她又长得美,所以想求娶她的人有许多。
可她却偏偏挑中了一个白眼狼。那人借着与她相见的机会在龙袍上做了手脚,害得她家的绣坊,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她家里人因此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而她却被那白眼狼关了起来,逼他将她家的刺绣技艺教与他人。
她自是不肯,便被那白眼狼百般折磨欺辱。
后来她一边装着不堪折磨屈服了,一边寻找出逃的机会。
在逃出来的时候,她正好遇见了主子,于是进了这风逸居。
进了这风逸居之后,主子又找人教会了她许多。最后,她在主子的帮助下,联合另一家绣房,不但将那白眼狼家的生意搞垮,还将犯上的罪名扣到了他家的头上。
如今大仇已报,她没有了什么想法,所以便待在这风逸居,听候主子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