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收他的人,这会儿在洱海边喂海鸥,没空管姜姓三兄弟的死活。
清晨,朝阳升起,洱海的水倒映着天上的云,随着微风荡漾。
红杉树栈道上,柏森把相机用三脚架固定,拍了一组空镜。
有了上回的经验,人不入镜就没是非。
宋御河赢得盆满钵满,叫人恨得牙痒痒。
院子里,几个小孩儿在唱歌,“你拍一,我拍一,我把财神请家里;你拍二,我拍二,春联灯笼多喜庆儿;你拍五,我拍五,汤圆香甜真舒服”。
新年到,家家户户都热闹。
宋御河给慈母去电,姜雨穿一身唐装特别喜庆,宋高明出镜难得没板着脸,问他在云南还习不习惯。
来了这么些天,他才想起来关心嫡长子,宋御河吐槽:“没暖气,冻死了。”
当地人习惯的温度,对这个偶尔来探亲度假的外地人来讲,实在是一大考验。
浴室没有暖气,走到哪里都冷冰冰的,姜家人已然成了习惯,为了宋御河,才分别在客厅跟棋牌室装空调,平时基本用不上。
熬夜嗓子有点哑,宋高明以为他感冒,一面说他娇气,一面给姜山发消息,让给宋御河准备姜茶驱寒。
姜山表示,宋御河生龙活虎,昨晚跟三个哥哥鏖战一夜,收获颇丰。
宋高明一听,白心疼了,转而变脸,“大过年的,就没对辛苦养育你的父母表示表示?”
长这么大,头回听说亲爹找没有成家的儿子要压岁钱的,宋御河无奈道:“爸,您已经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贪图这种小财啊。”
宋高明偏要,“你管我呢。”
宋御河昨晚赢了八万八,特吉利,为了哄他不讲理的老父亲开心,没藏着,一股脑转给了过去,说:“已转,请查收。”
宋高明没收到,反而姜雨手机弹出收款短信,顿时愀然不乐,“你偏心。”
宋御河打蛇打七寸,“不偏心我妈,不得出事儿了么?”
说的也是,宋高明拿着宋御河给的压岁钱,转头就在朋友圈炫耀。
王启看到后吃味,截图给王家岐:别人家爸都有。
王家岐赖在程捷家蹭团圆饭,忒没良心地回:“爸,嫉妒不可取,都是小钱儿,咱不需要,嗷。”
紧接着切换对话框,找茬宋御河:“你怎么回事,表孝心但禁止拉踩。”
宋御河了然:“不对比我启叔怎么知道他养了个什么东西。”
跟宋御河舌战多回,王家岐从没赢过,他不爽道:“我不管,你也要给我压岁钱,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没看出他哪里受伤,在程助家混吃混喝,得了便宜还卖乖,宋御河转账8.8元,故意气人:“拿走不谢。”
王家岐不嫌钱少,拿到就是赚到,开开心心收下,并回赠王导跟程助的合照一张聊表谢意,换来宋御河坚定地一个字:滚。
每年十亩之间都提前给合作商送礼物,宋御河本人不必做什么,今时不同往日,明灯计划刚起航,他给郁白陆若名送去新年祝福,互相通电话,约返京后一起聚聚。
东家长李家短一番,宋御河坐在躺椅上,看风吹柳树依依,顿感空虚。
别人都有对象,他有跟没有似的,好生可怜。
此时,他那个影帝对象,已经从洱海折回半山别墅,开始张罗布置。
年画贴纸上墙,在门口光秃秃的杨梅树挂上小灯笼,玻璃上贴个大大的福字,落地窗上喜庆的红色窗户,打眼一看,特别像新房。
林如风问:“小宋今天回来吗?”
小宋昨天一走了之,连个消息都没发,许是还在闹脾气,挺大一个人,八百个心眼子,还都跟针似的那么细,柏森说:“不知道,脾气太大了,懒得问。”
就是嘴硬,林如风笑笑,看破不说破,掏出两个红包,这是他们家的惯例,不在于多少,而在于,别人家有的,他家孩子也要有。
柏森问:“怎么有两个啊?”
林如风说:“还有一个是给小宋的。”
柏森:“……给他干嘛,他又不缺钱。”
林如风笑道:“图个吉利,晚上古城有活动,好想有个财主,说要搞什么灯光烟花秀,我们下午早点吃完,去凑热闹。”
每年过年古城都张灯结彩,柏森听到这话,表情迟疑了一瞬,说:“好。”
姜家的晚饭安排在下午五点,饭桌上宋御河照例听了一个小时的长篇大论,其中有四十分钟讲的是关于男性生殖健康问题,深度上充分延展,广度上博采众长,从微信公众号推送的健康小贴士到各种专家建议,核心思想只有一个:早点生个孩子。
宋御河纵然离经叛道,但有分寸,没有当着两位谆谆教诲的老人说出“我喜欢男人”这种惊人之语,不过没讨喜到哪里去,“我妈还年轻,不如相应国家政策催她拼个三胎。”
一句话终结姜雷这个女儿奴,转头对冯叶说:“你赶紧给小雨打电话,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去看她。”
虽然他们身体还算硬朗,就怕万一折腾出毛病,宋御河连忙阻止:“别,我妈说了,等出月子,她就带着宋千屿跟宋千浔回来。”
往年有宋高明在,宋御河能躲则躲,今年火力全开只对准他一个人,但不要紧,宋御河是个优秀的谈判专家,起承转合已然转移重点。
他找出手机上的照片,一桌子十几口子转一圈,轮番欣赏龙凤胎牵着手睡觉的视频。
小小的人儿,长起来一天一个样子,父母基因好,看宋御河就知道,两个小家伙长大了肯定很漂亮,宋御河押错宝,冯叶看完,更想让宋御河赶紧生个孩子出来,“小河,你也抓点紧,你看你那几个侄儿外甥多可爱啊。”
可爱么?
刚才几个小萝卜头把他裤腿上抓了满手油,缠着他要压岁钱,活脱脱几个小祖宗,想想都脑袋疼,他敷衍道:“行行行,好好好,我看看有没有男性怀孕的偏方。”
一句话成功激怒两个老人,对着他进行了一顿爱的教育。
一顿饭吃得磕磕巴巴,开始到结束,都是宋御河在挨骂,有始有终。
他们也要去看灯光秀。
宋御河开车,姜山坐副驾,聊起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庆典,“你们说,这个财主是谁啊?”
姜风说:“不知道,当肯定很有钱。”
宋御河接话:“能有我有钱?”
姜风合理怀疑:“这个财主不会是你吧?”
宋御河打一耙方向盘,表示不能理解:“我疯了吗?有钱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去取悦别人。”
大外甥有钱,但大外甥小气,姜风可是见过他跟柏森这样那样的,心情微妙地问:“哦,那你说说,你的钱用来干啥?”
一车人全都竖起耳朵,且听宋御河发表伟大愿景,谁知那人故意卖关子,“想知道啊,不告诉你们。”
柏森这头换好衣服,口罩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跟林如风一起出门。
驱车到崇圣寺,从贵宾观赏位的门票,跟林如风乘电梯上楼。
环形玻璃廊一览无遗,可以俯瞰古城,无人机开始走位,林如风有些期待:“阵仗这么大,得花多少钱啊。”
柏森摸一摸鼻子:“应该挺多的吧。”
满天都是,星光点点,夜色慢慢暗下来,陆陆续续有人来。
玻璃的反光照出一大群人,老老少少,随意地说着话,谈笑自然,看起来是一家人。
听到小孩儿的叫声甜甜腻腻,“小叔叔,你抱我,你抱着我。”
“你跟个秤砣似的。”男人无奈地抱起小小的人儿,柏森巍然一怔,那声音,好像宋御河。
回头,真是宋御河,怀里抱着一个混血儿。
姜风眼尖,发现坐在第一排的人是林如风,而旁边裹得很严实的,应该就是他外甥的姘头,啧,他们不会约好的吧?
万一把老头儿老太太吓着可怎么是好?
他没来得及询问宋御河情况,几个小孩儿趴在窗户边已经跳起来了。
“开始了开始了。”
“好漂亮啊。”
无人机就位,先投射出云南大理的艺术字体,接着变幻阵型,苍山、洱海,停驻片刻,硕大的烟花绽放,一簇簇,一层层,此起彼伏,层峦叠嶂,一点不逊色真正的烟花。
小孩儿们已经跳起来,大人们同样激动鼓掌。
灯光照耀下,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夜明,古城人影攒动,国泰民安,这是最好的祈盼。
持续十分钟的烟花渐渐暗淡,沉寂时,谁都屏住呼吸。
一架飞机冉冉升起,排成队列,飞行时,身后拖着彩色的尾巴,太震撼了。
将近一个小时的烟花秀接近尾声,天空上亮起巨大的新年快乐,观众席上所有人开始鼓掌,一起说新年快乐。
签约十亩之间后,每年过年,宋御河都会早早给他发新年祝福,不是千篇一律的转发,而是专属于他的独家定制。
第一年,宋御河说:“祝柏森新年快乐,喜悦无尽,拿下最佳新人。”
第二年,他说:“祝柏森新年快乐,暖入屠苏,欢愉胜意,颁奖典礼,也有你一份。”
第三年,不止文字,宋御河用他之前的作品剪成了一段视频,视频最后落款,缀着他的名字,他说:“祝柏森新年快乐,这部作品集会越来越多,你的人生传记,将以最年轻的作家男主角开头。”
今年是他们认识的第四个年头,柏森从恍惚的玻璃反光里看着宋御河,忽然起身,“妈,我去打个电话。”
烟花绽放,最后一簇光暗下去。
所有人以为结束之后,忽然,一个窜天猴犹如火箭升空,炸开,天空现出一行文字。
那一瞬间,宋御河心脏骤停,唰地转头。
手机响,柏森站在明暗交替的灯光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出跟天空中相同的那句话:“宋御河,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