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孽,不可活。
上学时难解的数学题,工作后难缠的业务,都不如一个柏森难搞。
甄漂亮一直等到八点四十,没收到回信,犹豫要不要主动出击。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她采用夺命连环扣,毕竟想早点睡美容觉就得豁得出去,
宋御河害上相思病靠在椅子上揉太阳穴,接电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喂,什么事?”
什么事,你说什么事,看完文件给我钱啊,甄漂亮敷着面膜在心里咆哮,假笑着说:“宋总,您还在忙吗?不忙的话,是不是可以把文件签了呢?”
抬表看时间,快九点了,宋御河完全忘了这回事,对象不理人,工作还得干。
机房太闷,憋了一天头昏脑涨,主要遭到拒绝情伤难愈,急需要喘口气,他把导出的数据保存打包带走,“还没看,再给我半小时。”
宋御河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他说半小时,一定在半小时之内完成,甄漂亮说:“好吧。”
地下停车场很空旷,宋御河早上没让司机送,自己开车来的。
转几个弯,库里南的车头犹如暗夜里的狮子蓄势而发钻出地面汇入车流,回家的路不需要导航,上主路打几把方向盘并道出匝道,转眼刹停在西子湾。
车牌识别成功,保安放行,宋御河却没开进去,掉头退出去,停在马路边边。
摇下车窗,正好可以看到柏森住的那一层。
柏森在大理,家里黑漆漆的。
宋御河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两下,灯亮了。
装作家里有人在等待他。
自己把自己哄好,打开邮件,认真看甄漂亮传来的文件,挑出两个错别字跟三处漏洞,让甄漂亮再跟对方确认修改无误后再拿给他。
甄漂亮晚上九点二十八收到文件,这人提前了两分钟完成任务,这么短的时间内,光是看那一串串投入产出数据,她都花了不止半小时,宋御河不仅找出了她没发现的话术漏洞,竟然还找到了两个错别字。
真的,就——
绝了!
相形见绌,怪不得人家能收购她的谷风呢,她自愧不如,错别字这样明显的错误,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作为对比之下的那个“绌”,甄漂亮自闭了。
还睡什么,今晚她就要挑灯夜战,要成为比宋御河更叱咤的商场风云人物。
处理完工作,宋御河在车里坐了很久,久到宋高明等不到人,又打电话来催。
“宋御河,你什么时候回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宋御河正在多愁善感,不想吃剩下的月子餐,再说他又没生孩子,为什么要跟着喝鲫鱼豆腐汤啊,“爸,我今晚不回去了,您把我那份当夜宵吃了吧。”
宋高明不高兴道:“干什么呢,离家出走?麻溜儿滚回来,你妈刚生完你就往外跑,跟谁排挤你似的。”
不得不说,他爸戏真的很多,宋御河说:“爸,您能不能少看点儿豪门恩怨的狗血肥皂剧。”
宋高明也不想,奈何姜雨喜欢,那些剧情虽然不符合实际还冒着几分土气,但真的很魔性上头,一旦看过一次就跟鬼一样缠上来,甩都甩不掉。
“那还不是你拍出来的!”宋高明一吼。
宋御河冤枉:“我可没拍那么没营养的东西。”
话题越扯越远,什么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都被搅和散了,宋高明下令:“二十分钟给我滚回来,要不就永远别回来。”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宋御河揉一下耳朵,妥协:“哦。”
大理——
正在看电影的人接到杨猛电话哭诉,“我靠,柏森,你家里有鬼,太吓人了,我刚到你家门口,还没开灯,灯就自己全亮了,吓得我差点萎了。”
柏森一边开监控一边问:“大半夜你去我家干嘛?”
自己说的话转头就忘,还能干嘛,不是让他去家里给多肉浇水么,杨猛委屈道:“白天我回平谷家里大扫除,扫完来给你的多肉浇水啊,我还能干嘛。”
监控里,灯已经灭了,不会进贼了吧,他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老衲怕姜那些软装都还挺贵的,意大利进口沙发,几百万的古董花瓶,柏森确认道:“灯是你关的么?”
杨猛吓得魂都没了,记忆混乱道:“我关了吗,好像没有吧,我刚准备开灯还没找到开关灯就自己亮了,这多吓人啊,我关上门就跑了,咱们是不是得报警啊,不对,见鬼的话,报警没用吧,得找个神婆才行。”
柏森装的监控具有红外线夜视功能,他在监控里没找到可疑人物,认为暂时不用报警,但事关用电安全,还是得联系业主跟物业排查一下。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用找警察,也不用找神婆,应该是电路有点问题,我去找人看看。”
柏森先联系了物业,机房排查没发现有任何故障,物业工作人员入户查看线路,反馈一切正常。
这就怪了。
他把监控找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可疑人物出入。
虽然很晚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联系业主吧,“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您之前住西子湾的时候,家里有出现过照明系统自亮的情况么?”
老衲怕姜:“没有。”
那就是最近可能哪个地方开关失灵,柏森想,要不明天回北京找人上门维修?
老衲怕姜紧接着说:“照明系统有远程遥控功能,我不小心碰到了碰到了app启动了,已经关掉了。”
柏森:“......”
好吧,触屏无意中碰到也可能造成这种情况,柏森说:“原来是这样,我最近不在北京,让我经纪人上门去给你的多肉浇水,正好灯开了,他以为闹鬼了。”
比起网友和房东,老衲怕姜给他的感觉,越来越接近一个可以毫无顾忌倾诉的没见过面的老朋友。
跟他说话不需要考虑什么偶像包袱,很轻松。
老衲怕姜估计也觉得有些荒唐,过了几分钟,一本正经地说:“西子湾风水很好,这世上没有鬼。”
风水是玄学,鬼神是迷信。
根源上相通,老衲怕姜这句话本质矛盾,柏森有些好笑道:“那你到底主张迷信还是科学啊?”
老衲怕姜:“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信人定胜天。”
安全隐患排除,八月跟八万是对方起的名字,他把小猫咪的玩猫爬架的几段视频发过去给他看,等缓冲完,发现误点了一**如风给他拍的组装猫爬架的照片。
给人发自己照片这种行为太过自恋,还充满企图性,趁着他还没回复,撤回。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什么鸡肋提示,撤回就是不想让对方看到,为什么要提示撤回这个动作啊!
啊,真烦。
果然,老衲怕姜看到消息后,说:“小猫很可爱,你撤回了什么?”
问的话就是没看到,哆哆什么咪:“没什么,一不小心多点了一张无关紧要的照片。”
老衲怕姜:“我不能看?”
林如风拍得很好看,角度、光影以及他的动作都无可挑剔,这不是能不能看的问题,“不是,只是没必要看而已。”
老衲怕姜很执着:“我没看到,不确定有没有必要。”
好吧,只尽管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因为体力劳动充血而青筋凸起,但露半张侧脸的话,也不算什么挑逗或者暗示吧,他再次把那张照片发过去,“是我组装时的工作照片。”
两分钟过去,已经超过能撤回的时限,老衲怕姜没有对这张充满考究的照片发表任何意见,很奇怪的,柏森的心思却被吊起来了。
他不需要外貌的肯定或者夸赞,但不喜欢这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
北京上林苑——
宋御河到家时,家里人都睡了,只有赵管家在客厅等他。
看来宋高明应该在医院陪床。
赵管家要给他热月子餐,这顿剩饭非吃不可,打不过就加入,趁着赵管家在厨房忙乎,他先回房间洗澡。
说是剩菜,其实都是单独宋高明吩咐单独给宋御河留的。
不过是宋高明刀子嘴豆腐心,从来不说软话,每一句关心都在挑刺,担心人加班顾不上吃饭还要别别扭扭找借口,但赵管家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
要去洗澡的人进了房间半天没动静,门虚掩着,宋御河靠在桌子上玩手机。
垂着眼睑都能看到嘴角的笑意,看什么这么高兴呢?
赵管家听到一声猫叫,接着,宋御河就拿着手机钻进来浴室。
热水打在身上,一天的疲惫一洗而净。
潮湿的,闷热的,叫人喘不上气,水漫金山,冲破堤坝,激流勇进,奔腾,最后那一潭深渊流尽,逐渐归于平静。
宋御河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热好的饭菜又要变凉,赵管家正想着要不要再去热一下,门开了。
宋御河出来了。
神清气爽,心情很好地吹口哨,回来时的郁卒一扫而空,不仅没说没胃口,坐下时甚至邀约让赵管家跟他一起吃。
年纪大了消化不好,赵管家婉拒,在旁边伺候大少爷用餐。
没有鲫鱼豆腐汤,都是照着宋御河的口味留的,清蒸鲈鱼、清炒芥蓝搭配麻油鸡,不完全清淡,也不完全大火猛炒麻辣鲜香,总之,很好味。
吃完饭,赵管家收拾碗筷,宋御河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边玩儿边笑。
于是半夜三更,正在保温箱外面看宋千屿跟宋千浔睡觉的老父亲,收到来着家里眼线的汇报,“小宋总已经吃完饭,现在正在沙发上玩手机,还一直对着手机傻笑,可能是谈恋爱了。”
宋高明丝毫不懂委婉的艺术,直接贴脸开大,问他:“你在跟谁谈恋爱?”
严父莫名其妙的发言拉平宋御河翘起来的嘴角,鹰眼四处搜寻通风报信的叛徒,殊不知他身在敌营,除了姜雨,全是眼线。
正好没处秀,宋御河不把亲爹当外人,理所当然地敲下两个字。
一时开朗的儿子换来父亲长久的沉默。
“柏森”两个字仿佛耀武扬威戳在屏幕上,商场巨鳄宋高明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