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马大的人很快吸引了目光,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呀,阳哥来了”,众人齐帅刷看向门口拉着行李箱的人——赵阳。
《今夜我在扎尕那》的男主角。
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看了多久,总之,在万众瞩目下,他一步一步走向柏森,伸出手对他说:“柏森,生日快乐。”
“手上脏,就不握了。”柏森拒绝得很直接。
赵阳笑道:“我不嫌弃。”
众人觉出不对味,向来彬彬有礼的柏森晾着这位三金影帝,迟迟没有伸出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闫晶晶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眼珠子一转,咦,这两人之间有故事啊。
不过她想得词不达意,柏森跟赵阳之间没有故事,只有事故。
杨猛一见着赵阳比柏森反应还大,脸拉成白天骑过的马,拽着柏森往房间走,一语双关:“走走走,脏死了,赶紧去洗洗。”
赵阳,三十出头,拿过国内含金量最高的三个最佳男主角,年纪咖位都比柏森高,偏偏后辈和其经纪人不给面子。
赵阳不怒反笑,抱着手臂看热闹的样子,“柏森,这么急着走,你很怕我啊。”
肯定句。
很欠打。
柏森拳头硬了。
赵阳故意惹火,柏森不上当,反正他的戏份杀青,明天天一亮就离开扎尕那,不必朝夕相处,忍一时风平浪静,他不想闹起来给陈戈和剧组添麻烦,算了,他松开手,大步流星往自己房间走去。
赵阳一张脸皮奇厚无比,被无视毫不尴尬,跟陈戈拥抱贴耳不知讲了一句什么。陈戈笑了一声,没把柏森当众对赵阳黑脸当一回事,其他人就更不必蹚浑水,接着奏乐接着舞。
闫晶晶要追上柏森,被陈戈拦住,毕竟赵阳才是这部戏的男主角,这个节骨眼闹矛盾,整部戏都会受影响。
遂作罢,迎来送往,赵阳很会收买人心,给每个人都包了红包,说自己来晚了,然而视线一直追随着柏森。
几步路,杨猛快憋出毛病,还没进门就要骂人:“真晦气,要是早知道这部戏的男主角是他,我就不让你拍了。”
世间事多是阴差阳错,哪有那么多天从人愿。
柏森跟赵阳不是第一次合作,《三生有幸》柏森出道时的第一部电影,他演男一号。
照理说,一部戏包揽众多大奖的戏,靠的是演员与演员、演员与导演之间的配合,怎么柏森对赵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要怪就只能怪赵阳不是个东西。
戏里他和赵阳有大段对手戏,赵阳借着肢体碰撞揩油,起初他以为自己想多了,谁知道他越来越过分,不仅对着他起反应,甚至还......
往事不堪回首,反正那会儿柏森烦得冒烟儿,为了不影响拍戏忍气吞声,赵阳以为他好欺负,在杀青宴变本加厉,拼命灌他酒,想要做些出格的事。
要不是宋御河及时出现他可能菊花不保。
如今想起来还火冒三丈,柏森站在廊下心烦意乱看在院子里欢闹的人群,突然菊花一紧:“杨猛,今晚你在我这睡。”
杨猛未做回答手机先响,他接起来捂着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突然一束强光穿过人群,穿过民宿的落地玻璃,直直打在白色的墙上。
晃眼得很!
谁啊,这般没素质!
顺着那两道刺眼的车灯望去,高大的身影推门而下,无视哄闹的人群,径直推开柏森房门,走到他面前:“一身奶油味儿,给你十五分钟,把自己洗干净跟我走。”
宋御河!他怎么来了?
柏森心脏狂跳,他按住,呼吸急促,脚下虚浮,他一定脸红了,他想。
半醒半迷肩,柏森不可置信地喊他:“宋御河?”
来人一身戾气,脸色铁青,像跟谁打过一架,周身萦绕着一股硝烟的味道,叫人不敢靠近,怕一点就着,事实也是如此,“柏森,让你离赵阳远一点,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柏森冤枉,事先不知晓赵阳会来,其次方才当众并未给赵阳好脸色,宋御河的指责无端且蛮不讲理,他有些生气:“宋御河,我已经不是你的艺人,我愿意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怎么还吵起来了?
宋御河跟柏森两人隔着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没有再站一个他的余地,只是不管是否解约,资本是得罪不起的,杨猛给柏森使眼色,示意他适可而止。
气到头上,谁也不打算克制,十五分钟洗干净的命令不作数,宋御河抓着柏森就往外走,“既然不洗,那就走。”
他力气很大,几乎扯得人一个趔趄。
柏森咬牙:“放开。”
宋御河不放反而拽得更紧,勒得他手腕泛红还不止,骨头都要碎了。
汽车的灯跟宋御河一样强势,在场的人,演员、导演、剧务无一不认识这位掌握资本跟话语权的资本家,由内而外的气场叫人退避三舍,他们眼睁睁看他气势汹汹走进来,全然不在意周遭的目光与议论声,径直走近柏森。
“那是——”
“宋总怎么来了?”
“柏森不是解约了,难道秋后算账?”
“脸那么黑,你看到他刚才扫过来的眼神没,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七嘴八舌,小声议论,只有真正被警告的人心知肚明,看看天,再看看看热闹的人,置身事外。
柏森搞不懂宋御河抽什么风。
他抓得很紧,勒得他手腕发疼。
柏森试图甩开他的手没能成功,那么多人围观,拉拉扯扯太难看,柏森自暴自弃,任由宋御河把他塞上车。
“砰”车门震得车身跟着晃了晃,宋御河拿车撒气,他没上车,折回民宿,走到陈戈面前,说:“着急开机,柏森我先带走了。”
这头已经杀青,陈戈没有留人的道理,便说:“行,只是今天太晚,要不明天天亮,我找人送你们,今天就先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只是条件有限,希望宋总不要嫌弃。”
主创和演员都住在天边有云,条件稍微好一些,跟城市里星级酒店比不了。
宋御河摆摆手:“不了,剧组那边着急,因为柏森行程已经耽搁了好几天。”
话里有话,怪陈戈随意发挥影响柏森行程,陈戈是很有风格的导演,但就是太有风格,较起真儿来,不仅演员要疯,经纪公司也头疼。
话已至此,再无需挽留,制片人任欣出面送人,客套地说想要加入明灯计划,宋御河双手插兜,讲:“暂时没有吸纳其他资本的打算,改日再聊。”
社交时说改日等于婉拒,任欣听出来了,但卖他面子,“行,那就改日再聊,回见。”
杨猛十分有眼力见地替柏森收拾好行李塞进后备箱,自觉坐上副驾驶,听见宋御河问柏森:“钥匙。”
柏森拿出来给他,宋御河直接把钥匙丢给杨猛,“你开这辆车走,机场见。”
什么车,哪个机场?
杨猛不知道,也不敢问。
眼看黑色轿车越驶越远,总算柏森没弃他不顾,给他发来两个定位,他十分知恩图报,让他“自求多福”。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这四个字让杨猛哭笑不得。
车里的气氛说不上来的诡异,黑色树影一晃而过,阴云始终尾随,宋御河一把火烧得很旺,司机明察秋毫,自觉闭嘴。
尴尬沉默。
他没听见宋御河跟陈戈说了什么,亦不知任欣为何追出来,他只知道,宋御河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那么嚣张谁的面子都不给,无论是演员还是资方,谁都不放在眼里。
只是——
柏森抹了一下手背上有些干涸的奶油,问:“宋御河,你在生什么气?”
宋御河自然不会回答为什么,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根白色的手巾,丢到柏森怀里,“脏死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演员吗?”
柏森不接,宋御河沉声:“看我做什么,等我帮你擦?”
当然不是,只是他脸上和脖子上沾了许多,小小的一根手巾根本不够用,况且,真丝的,箱子里还装着他那件昂贵的真丝高定没还,总不能再搞坏一条价值不菲的丝巾。
宋御河等得不耐烦,浑身一股奶味儿闻得牙疼,既然柏森不干,那就不妨亲自动手,他一把将人薅到自己跟前,毫不留情地就往他脖子上蹭。
脖子上血管多,皮肤很薄,宋御河更是不小心擦过他的喉结,这一举一动太亲密了一点。
柏森往后撤,宋御河被他的动作惹怒,有些用力,引得柏森闷哼。
那一声听起来像别的什么,吓得司机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不敢回头看,不敢吱声,生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被宋御河剜掉双眼。
柏森皮肤白,迅速留下一道很深的红痕,有些醒目,宋御河再次把手巾塞他手里,眼神幽深地说:“自己擦。”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很紧张似的,跟柏森拉开距离,转头看向窗外。
简单擦干净,柏森再次开口:“你来干什么?”
不怪柏森多心,卡在这个时间点,很难不让人多想,不过宋御河的理由冠冕堂皇到光明正大,他说:“《正途》明天剧本围读,独独缺了男主角。”
柏森稍微惊讶:“立项过了?”
“嗯。”宋御河言简意赅。
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正途》进展神速,柏森问女主定了谁。
宋御河丢出三个字:“不知道。”
冷冰冰的,谁借他家大米还了糟糠似的,不情不愿。
三个小时车程明明能说很多话,足够讲述一个人的一生,可自从九寨沟不欢而散后,各自龃龉发酵后陷入话不投机的境地,以至于直到机场,都没人再说一句话。
奶油擦干净了,浓郁的奶味挥发在车厢里,逼仄的空间里,黏腻得不像话,大约是西北太干,宋御河口干舌燥,一路上舔了无数次唇缝。
到机场,将近一刻钟后,杨猛才姗姗来迟。
他第一眼就看到柏森脖子上的痕迹,两道眉毛皱成张飞:“柏森,你脖子上,怎么弄的?”
他自己看不到,宋御河却能,于是问宋御河:“有什么?”
始作俑者沉吟片刻,浑然不承认罪行,脸部红心不跳地说:“不知道,可能蚊子叮的。”
那么大一块,得多大一只蚊子,多大一张嘴啊。
杨猛暗自否决,并且暗搓搓当起了名侦探柯南,趁着去卫生间换衣服的功夫,偷偷打听:“这印儿是不是宋总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