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就那样站在那里,两只袖口高高卷起,在这寒冷的冬月里显得格格不入。
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可他却好似完全不被这寒冷所影响,仿佛他的身体自带一股热气,能抵御这冬日的严寒。
他露在寒冷空气中的手上正稳稳地拿着一柄长弓,那长弓的材质看上去坚实而有质感,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提着书袋,书袋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箭筒,箭筒中箭支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沈温年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疑惑,他实在不明白,为何陆宴会在这个时候拿着弓箭出现在这里?
这里不是应该是准备策论考试的地方吗?
毕竟按照安排,今天的武考时间是在午后未时才开始呀。
这就像是在一场本该安静的文试现场,突然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武具。
沈温年满心都是对这不合常理场景的困惑,不过此刻他也没那个闲心去细细猜想。
因为时间紧迫,策论考试马上就要敲响开场的钟声了,沈温年可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而耽误了考试。
沈温年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书袋,脚步匆匆地往《碧芦堂》的方向赶去。
当他经过陆宴身边时,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沈温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紧绷的弦,在陆宴没有进一步动作后,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陆宴并没有再叫住自己。
沈温年在偌大的学屋内穿梭,目光急切地搜寻着自己考试的桌子。
还好他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桌子坐下了,他坐下后没一会儿,监考的师长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进来了。
沈温年见状,也不再想其他的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有条不紊地拿出笔墨纸砚,准备先对付这场考试。
*
陆宴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沈温年那匆忙离去的背影,看着他像躲避凶猛野兽一般急于避开自己的样子。
陆宴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笑容里有几分戏谑,又似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陆宴,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监考师长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考卷,眉头微微皱起。
“这不在找学屋嘛。” 陆宴不慌不忙地回答,边说边无奈地收回视线,耸了耸肩,那副模样看起来满不在乎,仿佛真的只是在为找不到学屋而发愁。
“你当你是别的学府过来考试的学子呢?还需要找的吗?” 监考的师长显然不吃他这一套,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这麓名堂陆宴都待了多久了,怎么可能连学屋在哪里都不知道,师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借口。
陆宴依旧吊儿郎当的,伸手掏着耳朵,心里明白自己没把监考老师糊弄过去,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快回去自己考试的学屋,你昨天迟到的事已经传到陆院士的耳里了,不想挨批就赶紧回去考试去,别又迟到了。” 监考师长眉头紧皱,语气严肃且带着一丝急切,他深知院士对这些事情的重视程度,可不想这陆宴又捅出什么篓子。
“知道了知道了。” 陆宴满不在乎地回应着。
虽然嘴上答应着,可那散漫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仿佛迟到被他爹知晓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宴依旧迈着那晃晃悠悠的步伐,朝着学屋的方向走去。
监考的师长看着陆宴离开的背影,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就是这性子太不羁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
他叹了口气,拿着考卷进了前面的《碧芦堂》。
陆宴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慢悠悠地朝着考试的学屋的方向走去。
他那高高卷起的袖口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露出的古铜色手腕在冬日的阳光下竟也显得有几分随性的帅气。
陆宴的脚步不紧不慢,路过庭院中的几株枯树时,他还伸手折下了一根细长的枯枝,拿在手里把玩着。
一会儿将枯枝在手指间灵活地翻转,一会儿又用它轻敲着路边的石凳,发出 “哒哒” 的声响,仿佛这不是在考场之中,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闲逛一般。
偶尔有同样赶着去考试的学子从他身旁匆匆跑过,投来异样的目光,陆宴也毫不在意,只是微微扬起下巴,回以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那笑容里透着旁人难以捉摸的洒脱,继续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考试的学屋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带着几分不羁的背影,渐渐融入这麓名堂的静谧之中。
***
沈温年结束了紧张的策论考试后,他长舒一口气,像是将考场上的紧张与压力一并释放。
他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自己的笔墨纸砚后,便随着如潮水般的人流往麓名堂的食堂走去。
没错,今日的考试颇为特殊,除了考验学子们智谋才略的策论,还有武考,也就是骑射考试。
所以今日的考试分成两场了,上午在学屋内考策论,学子们需在纸墨之间展现自己的学识与见解;下午则要前往麓名堂的演武场考骑射,于广阔天地间展示自身的武艺与骑术。
策论考试的时间比较长,从清晨的阳光初照一直持续到接近中午。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学子们的思维如脱缰之马,在题目的海洋中驰骋,脑力的消耗让大家都疲惫不堪。
当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众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早上起来才吃了两只包子的沈温年此时也感觉肚子饿了。
他决定就近解决一下吃饭问题,于是便跟着一众和他一样已经饥肠辘辘的学子们往麓名堂的食堂而去。
一路上,大家或是交流着考试的内容,或是抱怨着考试的疲惫,而那食堂,就像黑暗中的灯塔,散发着食物的诱人光芒,吸引着他们加快脚步。
刚走到食堂门口,一股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踏入食堂,那场面颇为热闹,宽敞的大厅里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桌椅,桌面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在明亮的光线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食堂的屋顶颇高,几根粗壮的木梁横跨其间,木梁上还雕饰着一些寓意吉祥的花纹,给这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古朴的韵味。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想来是学府里哪位才子或是师长的得意之作,为食堂增添了些许文化气息。
一侧的窗户大开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尘埃在光线中飞舞,仿佛给整个空间都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
食堂的打饭窗口前早已排起了几条长队,学子们一边排队,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刚结束的考试,或是分享着平日里的趣事,欢声笑语回荡在食堂之中。
沈温年正排着队,眼神不经意间四处张望,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顾溪洲。
“顾溪洲。”沈温年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忙朝顾溪洲挥了挥手。
“唉。等我一下。”顾溪洲也看到了他,同样带着笑意朝沈温年这边走了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没瞧见你呀。” 沈温年笑着说道。
“我早来了会儿,还以为你又睡过头了呢。” 顾溪洲打趣道。
他们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好饭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沈温年看着餐盘里的饭菜,色泽诱人,有鲜嫩多汁的红烧肉,肥瘦相间,泛着油亮的光泽;清炒的时蔬绿油油的,看着就十分爽口;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上面飘着些许葱花,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
“今天这饭菜看着还挺不错呢。” 沈温年满意地说道,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轻轻一咬,肉香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那软糯的口感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顾溪洲看着他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分泌出来了:“好吃吗?” 说着,自己也开始品尝起饭菜来。
两人边吃边聊,从刚刚的考试内容聊到学府里的八卦,笑声时不时地从他们这一桌传出。
忽然,一道尖刻的声音如利箭般穿透了周围嘈杂的人声。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辅相府的废物嘛。” 苏熠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明显的恶意与嘲讽。
苏熠一身华服,衣料上乘,绣着精美的图案,可那眼中闪烁的不屑却让这华丽的外表显得无比丑陋。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轻蔑的弧度,双臂抱在胸前,站在那里像是一只高傲的公鸡,正准备对沈温年发起言语上的攻击。
周围的学子听到这话,有几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在苏熠和沈温年之间来回游移。
在场有不少从国子学过来考试的学子,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苏熠与沈温年之间的嫌隙,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在国子学里苏熠就看沈温年不顺眼,时常对他冷嘲热讽,想尽办法刁难。
而那次事件,更是让苏熠对沈温年的恨意如野草般疯长。
因为那次,苏熠被沈牧之当众打了一耳光,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于是,这份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怨恨,便统统转移到了沈温年身上。
苏熠自然而然的将沈温年视为此次羞辱的罪魁祸首,每一次见到沈温年,心中的怒火就如同被浇了油一般,熊熊燃烧,恨不得将沈温年置于死地,以解心头之恨。
苏熠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麓名堂的食堂与沈温年狭路相逢。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可以羞辱沈温年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