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扯住手腕的四少爷起先是不耐烦,随后却是震惊和嫌恶。
下一瞬,他猛地挥开了林容的手。
“谁是你弟弟!”他厉声叫到,一边慌忙丝帕擦拭被林容握住的手。
府里少有人知,四少爷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便是洁癖。
而林容常年挨饿受冻,手上生了冻疮,这几日正破口流脓。
曾经的林容对四少爷的脾性不了解,不慎拿脏手碰着了对手的衣裳,就被用弹弓把额角都打破了。林容吓得捂着满头的鲜血跪地求饶,日后也没有再犯。怎么今儿竟忘了教训?
林容自然不是忘了那个教训。
相反,她记得太清楚了。
因此,她不单用生疮的手握住四少爷,还亲热地将虎口处渗出的脓血结结实实按在了四少爷的手腕上。
四少爷仍然在拼命地用帕子擦手,还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想要呕吐。
林太夫人吃惊地看着四少爷。
不错,就是吃惊。许氏惯常宠溺孩子,这两儿一女都有些娇惯。只是再娇惯,他们都是林氏宗族的儿孙,名门的教养规矩摆在那儿,从不敢出格。
可今日——一个四少爷当着她这个祖母的面羞辱长姐!
林太夫人怒从胸中起。她“咚”地一声将拐杖杵在地上,指着许氏:“你就是这般管教四少爷的?”
许氏:……
二姑娘:……
他们都没想到,四少爷会当众欺辱林容!
他们平日里的确没少折磨林容,但那都是背着人!在人前,他们都会故意做出尊敬长姐的样子,许氏更是处处疼爱林容,逢年过节吃团圆饭的时候甚至以偏房自居,把上首的位子让给林容。
林太夫人从没怀疑过他们!他们可都是举止端正的好儿郎啊!
四少爷在一瞬间的失态后,自个儿也反应过来了。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太夫人,刚要解释,却听太夫人命道:“来人,把四少爷拖下去,传家法!许氏教子不善,从今儿起就在祠堂里跪地反省,没有我的准许决不能踏出一步!至于林家的中馈,就暂交到四夫人手里。”
“不,不,母亲,您不能这样!”许氏失控地尖叫起来。罚跪、挨打都是小事,中馈事大啊!
林家一门四子,嫡长子早逝,二老爷是庶出,如今林家是三老爷支撑门户,她这个三夫人就是天经地义的当家主母。四房虽也是嫡出,四老爷却自幼顽劣不学好,四夫人也连带着不受长辈喜爱。
让她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权柄交给四夫人?这太离谱了!
她不明白,太夫人为何如此偏袒林容?这不应该啊!就算泓儿那话失了体统,可太夫人平日里是最疼爱这个幼孙的,总会宽宏大量,如何会为了林容惩罚泓儿?
总之,今儿这事很古怪!
在极度的恐惧和满心的疑惑中,许氏和四少爷被几个管家婆子拖下去了。尚坐在堂上的二姑娘张大了嘴,好半天没回过神。
呃……
眼下这局面,她看不懂!
林太夫人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内室。
林容亦步亦趋跟上。正要跨过珠帘,二姑娘林婉一伸手扯住她。
“大姐。”林婉和大少爷是龙凤胎,性子却相左。在大少爷整日只顾斗蛐蛐的时候,她就跟在太夫人身侧日日讨好了。
又因在太夫人身边呆的久了,林婉虽还有些小家子气,到底比她亲娘许氏更上一层楼,面上看着气度不凡。
林容温和地看着她。
林婉死死压着心头火气,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四弟不懂事,大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妹妹在这儿替他赔罪了。”
说着屈膝行礼。
林容忍不住唇角上扬。
呐,年仅十四岁就能做到这份上,也算有些能耐!她对此表示很高兴,许氏四人小队里总算有一个能打的了,不至于让她太无聊啊!
只是……到底年纪小,这火候还差了些。
“二妹妹,你快起来!”她嘴上客气,却没有去搀扶林婉,只是矜持地伸手抚上发间的珍珠攒梅簪子:“二妹妹说哪里话,四弟是你亲弟弟,却也是我的亲弟弟啊!你向我赔罪,难道是说他只是你一人的弟弟吗?”
林婉眼角一抽。
四少爷是自己的亲弟弟,可从礼法上来说他也是林容的亲弟弟……
“不不,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摆手。
“二妹妹,你这就不对了。”林容的声色如春风拂面:“并非自己的过错,却定要揽下罪责,只为了逢迎别人的心情。这并非什么识大体顾大局,而是自轻自贱、小家子气。二妹妹,你记着,你可是我们林家的姑娘,绝不能失了身份啊。”
林婉:……
全然不顾林婉愤慨的神情,林容继续谆谆教诲:“婉儿,我从前体弱多病,无暇管教弟妹。如今看来,四弟骄纵放肆,你扭捏小气,当真是我这个做长姐的失职。你放心,我身为林家嫡长女,日后定会好生教诲你们的。”
林婉彻底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