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容华客气了。”林容再次开口:“容华怜惜她,是她的福气。只是礼不可废,她自然不敢怠慢。在闺中时,本宫就时常教导她要端庄知礼,如今看来倒有成效。”
“林嫔娘娘教导有方。”阮明玉讥诮地瞥一眼林容:“娘娘用心维护自家姐妹,这般情深,嫔妾很是动容。”
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林容这个姐姐嘴上说着“礼不可废”之类,看似苛刻,实则却是彰显林婉知礼数、识大体、忠心侍奉皇帝。这好名声传出去了,必定会得到皇帝、太后的赏识。
林家姐妹互相扶持的劲儿,呃,的确令人动容……
再看阮家姐妹,每每一唱一和地,也叫人羡慕地紧。
就是不知,这两对姐妹花能开到什么时候呢?宫里可不比别处,父子兄弟都能反目的,姐妹相残的更是数不胜数。一想到这些亲姐妹将来或许会挥刀相向……许多人又忍不住窃笑起来。
林容的目光在其余嫔妃身上不经意地略过。
方才她认了一圈人,尽力将所有人都记下来了——足足五六十个莺莺燕燕,初次见面想记全是不可能的,这还是林家在她进宫前搜罗了不少消息,她事先背过的缘故。
不论新妃旧人们,多是戴着温和恭敬的面具,内里究竟如何,暂且是看不出来的。
“日后啊,咱们就都是一家子的姐妹了。你们一定要和睦相处,谨记着太后和皇上的教诲。”惠妃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众人自然笑着应下了。
惠妃面露疲态,看着晨省的时辰也该过了,这才郑重道:“今日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和姐妹们商量。内阁已传了圣旨,将迎娶新后的日子定在了来年二月。此等社稷大事,虽有礼部操办着,咱们后宫妃妾按例也要尽一份心力的。”
众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惊讶来。
王皇后进宫已是板上钉钉,但二月份……太快了点吧?
明媒正娶的皇后,婚礼操办起来可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儿。就像民间三书六礼一样,历来需要一年半载的准备。再则选秀刚过,新妃才进宫……
不少新妃都显出惊恐的忧虑。除了林容,其余人还没侍过寝,等王皇后进了宫,头一个月皇上按例要顾着皇后的,哪儿还有她们伺候的份儿?再往后拖,皇上或许就真不记得她们了。
不光这群人担惊受怕,惠妃也高兴不起来。她好不容易熬死了谢皇后、熬死了傅贵妃,执掌六宫的权柄还没焐热,王皇后很快就要进门了。
她还以为能过上大半年好日子呢!
面上还不得不端出恭敬的姿态:“……本宫想着,令内务府总管将一应请帖、聘礼、吉服、器具等都于本宫过目,再请礼部几位老大人进宫一同商议,瞧瞧可还有什么要添的……”
惠妃心里是憋着一口气。她早就打算好了,等皇后进宫,必要趁着对方初来乍到、不熟悉宫廷生活,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才是。她要让王五姑娘知道,这皇后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她这个惠妃也不是民间那些逆来顺受的小妾!
至于这大婚的操办……惠妃勾起唇角,娶皇后不比纳妃子,那是国事不是家事,都是礼部一手主办的。可宫里也有主位嫔妃搭把手帮忙的规矩……真巧,她如今主理后宫,很多事儿的决定权,都握在她手里!
就让她好生给王五姑娘添置些得体的东西,办一场让人难忘的大婚!
想着不久之后的交锋,惠妃眼睛里有火焰一般的光芒若隐若现。
下头嫔妃们没有操办迎娶之礼的资格,自然不敢在这当口多嘴。林容更不会在风口上和阮惠妃起争端,只静默地坐着,将惠妃那野心勃勃的目光尽收眼底,唇角不由地溢出一抹讥诮。
唉,惠妃啊。
与人斗其乐无穷,林容原本对宫斗充满了期盼,可没想到对手太渣,她无奈地发现今后的生活或许会很无聊了。就不知,将来进宫的王皇后会是个什么人物?
可别再让她失望了啊!
***
不多时从华阳宫散席归来,林容倒头大睡,直到晌午时分才被叫起来用膳。
她不是被宫女们叫起的,而是被墙外莫名的嘈杂声吵醒的。她揉着脑仁不耐烦道:“外头是什么人?”
轮值伺候的是大宫女芳草,早等在边上了,小心上前道:“方才桂公公去外头瞧了,是内务府的一群小内监们,奉惠妃娘娘的命令,正扛着浩浩荡荡的摆设要去布置长秋宫呢。”
林容眉头一挑。
“惠妃倒是很尽心。”这会儿她也顾不得美梦受扰的烦躁了,一想起惠妃的蠢萌劲儿,她就好笑。
她披着一件孔雀裘,干脆登上后殿的小阁楼楼顶看热闹。
这迎娶皇后和选妃的规制是天壤之别。下头人扛着的摆设器具,镶嵌的多是琳琅满目的翡翠珍珠,连盥洗的盆、碗、碟之类都是赤金。林容目不转睛地瞧着,栾姑姑正巧进来了,不由道:“娘娘也觉着,中宫皇后的气派可不寻常吧?”
林容笑意一顿,嘴角撇了撇。
她羡慕王皇后吗?
恰恰相反。
她很同情这位王五姑娘。同样身为世家出身,林家在世家当中只算中等,又是文臣,她也只是一个三品嫔位。所以她才有资格做出自己的政治选择,而不是一辈子当谢太后的看门狗。
可王家不一样。
王家和谢家是这个天下最显赫的望族……两家百年联姻,王五姑娘还是谢太后的亲外甥女。
除非她苦练暗杀术多年,掌握了不着痕迹谋杀谢太后的技术,否则她这辈子都绑在贼船上了。
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