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高希文带着梅雪回家,一路上高希文都十分沉默,梅雪觉得自己刚才做事的确是有些欠缺考虑。
她确实不应该直接动手,也不应该下手那么恨。她的那一拳把她心里这么长时间的压抑和不满都打了出来。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这样做,想看看高希文在这样的时候,还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想知道那样凶狠暴力的自己,高希文还会不会喜欢。
等进了家里,高希文让梅雪坐在沙发上,让下人沏了茶端上来,就带着云化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高希文站在书桌前生气地质问云化:“我不是让你跟着小雪吗,她怎么会落了单?”
云化低头愧疚地说:“抱歉,将军,是许渊说有事找我,梅姑娘允许了,我才走的,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高希文说:“那许渊就是故意把你支开的。我和许深如今都在争副司令的职位,他们闹这么一出,一来是想借机羞辱我们,二来就是想让我们露出破绽,好让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争。”
高希文把手套摘下来,摔在书桌上,然后坐到椅子里,深吸了一口气,捏着鼻梁说:“上回开会时许深就在张司令面前说小雪来历不明,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怕是别有用心。为了这事,我与许深争执,张司令已有些不快。今日之事,他们分明是故意为之。”
云化惭愧地说:“将军,是我欠考虑,没有想这么深。”
高希文沉默了一会,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幸而小雪没有吃亏。这么一闹,反倒是他们丢了脸面,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晚上吃饭的时候,梅雪见高希文还是不怎么说话,就试探着说:“希文,我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让你和许将军闹得不愉快,惹你不高兴了。”
高希文连忙笑着安慰她:“怎么会呢,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他们就是存心来找茬的,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们。”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徐露的父亲曾经为民国立过战功,在这里的名誉地位很高,就连今天在张司令面前为她说话的那个姨太太,也是她父亲作为礼物送给张司令的。她仗着自己出身好,就目中无人,到处欺负人,城里很多小官的家眷都被她欺负过。许深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也全是靠夫人的裙带关系罢了。幸好你会些功夫,没有被她欺负了,否则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那你不怕得罪了她,以后仕途受影响吗?”
“在我心里,你比仕途重要,就算不穿这身军装,我也饿不死,有什么好怕的。”
梅雪笑了一下,又问:“那你,不讨厌这样的我吗?”
“什么样的你?”
“就是,冷漠暴力的我,不再温婉端庄的我,你不讨厌吗?”
高希文笑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只喜欢你淑女的样子?你忘了吗,我说过的,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喜欢你做你自己。你今日生气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生气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多笑笑。我也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可以舒心自在。”
梅雪怔愣了半天,回过神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她低头用手擦了擦眼泪,高希文见她哭了,这是他头一次看见梅雪哭,着急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梅雪看高希文的样子,觉得好笑,也就笑出了声,高希文看梅雪一会哭一会笑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梅雪笑着说:“我想骑马,明天你带我去骑马吧。”
高希文虽然不知道梅雪为什么突然间想骑马,但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高希文就让人把他后院马厩里的马牵了出来,然后带着梅雪去了城外的草原。
这个时候,地里的草苗还没完全长好,高希文特意给梅雪选了一身便利的骑装,两人骑着马在草原上狂奔,梅雪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才是自由,没有那些规矩束缚,恣意张扬,洒脱随性。
高希文骑着马跟在梅雪的身后,仿佛时间是静止的,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满心满眼都是梅雪。
他们正尽兴的在草原上驰骋,天边忽然飞过几只鸟,梅雪正认真地看着那些鸟,想辨别是什么品种的,忽地一声枪响,把她惊了一下,连忙回头看去。
高希文举着手枪,又发了一颗子弹,将离那只鸟最近的一只也打中了。
幸而他们骑的都是训练有素的马,没有被枪声惊到。
这是高希文第一次在梅雪面前开枪。之前梅雪在场时,除了和许深对峙时拔出来过,高希文从来都是把枪收着,不轻易使用的。
梅雪一时间来了兴致,就说:“希文,你能教教我怎么用枪吗?”
高希文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笑着说:“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你忘了我出身武馆,胆量可是不输你们男子的。”说着,梅雪笑着把下巴扬起。
她现在骑在马上,穿着大红色的骑装,手里握着缰绳,看着自信从容,英气十足。
高希文笑着说:“你平日里像大家闺秀一样,倒是真让我忘了你还是个女中豪杰呢!好!我教你。”
他们下了马,高希文半搂着梅雪,手把手教她怎么用枪。
天边的鸟被刚才的枪声吓得飞跑了,好在这里天空辽远广阔,不一会就又有两只鸟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高希文握着梅雪的手,扣下了扳机,梅雪就看见目标的那只鸟直直地向下坠落。
然后高希文放开梅雪,梅雪举着手枪又打出去一发,将另一只也打下来。
梅雪得意地看着高希文,那神情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高希文温柔地看着梅雪,说:“真厉害,才刚教你,你就学会了。”
梅雪笑着说:“因为,我聪明啊!”
“是,你最聪明了。”
高希文让手下的士兵,骑着马去把刚才打中的几只鸟捡回来。
梅雪和他就在草地上坐着休息。
高希文突然拿出一壶酒,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梅雪,还十分文艺地说了句:“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梅雪笑着接过酒,也喝了一口。
不一会,去捡鸟的士兵就回来了,高希文看了一眼,就笑着说:“原来是大雁,还刚好是成对的,来的真是合时宜。”
大雁一生只有一个配偶,是代表忠贞不渝的爱情鸟,梅雪听懂了高希文说的合时宜的言外之意。
高希文笑着说:“小雪,你昨天不是问我有没有想过要妻妾成群吗?我说没有,但我观你神色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
“我不是…”
“我知道,你心里有些顾虑是应当的。”高希文打断了梅雪的话,他能理解梅雪的想法,他知道梅雪心里是有顾虑的,因此,他要帮梅雪打消这个顾虑。
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那么肯定的说我不会。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爸妈妈的时候吗?”
梅雪说:“记得,伯母和善慈祥,伯父也和气厚道。他们二人倒是真的恩爱般配。”
高希文听完,大笑着说:“我妈妈要是听到你说她和善慈祥,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她年轻时特别泼辣,脾气大嗓门大,整天拿着鸡毛掸子,不是骂我,就是骂我爸。”
梅雪笑着说:“没想到,伯母年轻时竟这么豪迈。”
高希文说:“是啊,她那么凶,跟我叔婆一样。我那时见到我叔公有好几房姨太太,我以为,我爸也会受不了我妈妈的泼辣,纳几个乖巧听话的姨太太。可是,我爸没有。我曾问过我爸,他为什么不像叔公一样纳几个姨太太。我爸说,他就喜欢被我妈妈管着,看着我妈妈骂我骂他,他的心里就觉得安心。我爸说他既然娶了我妈妈,那他就要好好爱她,一心一意,对她好一辈子。他说,他不想让我妈妈一个人深夜偷偷地哭,他舍不得。”
梅雪说:“既然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那就要做到,这是守诺,也是责任。我父母也是如此。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诺。”
梅雪没有说的是,如果真的心中有责任,那么无论有没有承诺,那个人都会做到一生只爱一个人。
父母的言传身教是很重要的,父母的品性也会影响到子女。梅雪知道高征是这样的人,是这样教孩子的,那么高希文也一定不会差。
虽然高希文没有说,但是梅雪也知道,齐曜春从那样一个泼辣豪迈的女人,变成现在这样和蔼可亲,一定少不了高征对她的呵护包容。
能让一团不安的、张扬试探的火焰变成缓缓流淌,滋润万物的溪水的,是爱。
高希文看着那几只大雁,开玩笑说:“现在连成对的聘雁都具备,只欠东风了。”
说着,高希文看了梅雪一眼,梅雪顺着他的话问:“既然有了聘雁,那你昨天说的话,还作数吗?”
高希文一下就想到了是哪句话,但又害怕是自己想错了,就仔仔细细地回想了昨天说过的话,发现似乎没有更符合的了,忙说:“算,算数,当然算数。”
梅雪笑着说:“好。”
“什么?”
“我说,好。”
高希文眼睛一下就亮了,“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把梅雪抱起来,大声笑着在原地转了几圈。
然后把梅雪放下,从口袋里拿出盒子,打开后把戒指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十分珍视的给梅雪戴上了。
梅雪一下就笑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戒指啊?”
高希文说:“当然是怕你突然就同意了,有备无患嘛。”
梅雪看着戒指在她左手手指上闪烁着光,她想,或许,她真的应该试着忘掉过去,在这里重新开始,过真正的,属于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