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洒在耳畔的呼吸夹杂着酒气,语气却像十年前的那个少年。
“哥哥,我脚扭了,你背背我。”
“哥哥,太黑了我看不见,背我好不好?”
喻凡收住烦扰思绪,抿唇道:“背不动。”
“你骗人,你说我很瘦很轻,你说你力气大着呢,你说可以一直背我!”费莘突然执拗起来。
喻凡没想到费莘直接往他背上跳,他一个猝不及防,连带着两人全都“砰”的一声摔在了电梯里。
电梯门正巧打开,把打算进来的酒店服务员吓了一跳。
服务员认识他,跨步进来问:“喻总,您没事吧?”
“咝——”喻凡捂着手肘,“不好意思,麻烦搭把手。”
费莘直接压在了他身上,怎么能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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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把人丢上床,喻凡扶着床沿歇了片刻才缓过劲儿来。
现在的费莘哪里轻,都比他重了,喻凡失笑转身,费莘的手又缠上来:“去哪?”
现下没有外人,加上费莘醉酒状态,喻凡连语气都不装了:“回家。”
费莘不说话了,抓着喻凡的手倏地收紧。
喻凡疼得皱眉,他抽了抽,费莘拽得更狠,他睁了眼,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喻凡。
“松手。”喻凡沉下脸来。
床上的人像是被他吓到了,真的听话松了手。
喻凡转身就走,他明显听到床上的人跟着起身,喻凡没回头,加快步子从卧室出去,他刚到大门口,听身后传来“砰”的声音。
喻凡的步子一顿,这才意识到费莘没有跟出来,他的手刚握住门把就听卧室内的洗手间传来呕吐声。
喻凡抿唇打开房门,右脚跨了出去,下一秒他又回身关上了房门。
费莘趴在马桶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喻凡实在想不明白,费盛这么大一个集团,费莘在总部每周那么多应酬饭局,他是怎么做到五瓶啤酒就倒的?
他之前还猜费莘是不是在装,现在看来,真金都没他这么真。
喻凡替他抚着背,直到他没什么可吐了,才给他递了水漱口。费莘脸色煞白转身靠坐在地上,他吐得没什么力气,抬头恍惚又看见了喻凡的脸。
费莘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他之前亲眼看着他离开的。
他想叫住他,可是哥哥头也不回。
特别像十年前那天,他把他的行李箱从房间里丢出来一样,也是这样,背过身没看他一眼。
费莘捂住生疼的眼睛。
喻凡放下水杯直接出去给前台打了电话,让人送点蜂蜜上来,他又去外面茶水间烧了水。酒店服务员动作很快,还客气地问喻凡要不要帮忙,喻凡礼貌婉拒了。
等他泡了蜂蜜水进卧室,费莘已经自己从洗手间出来趴在床上了。
“费总。”喻凡上前推推他。
费莘蹙了蹙眉,他怎么又听见哥哥的声音了?
他之前捂了捂眼睛就没再看见幻觉了,怎么……怎么又出现了?
他翻了个身,他果然又站在床头了。
喻凡道:“起来把蜂蜜水喝了。”
费莘冷着脸:“不喝。”
他不需要被一个幻觉照顾。
喻凡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柜:“现在不想喝,那你一会再喝,喝了早点睡。”
“要走了?”费莘冷眼看着,这幻觉还想再演一遍哥哥的“头也不回”?
喻凡官方道:“我会交待酒店工作人员,有事就打前台电话。”
费莘盯住他:“你算什么东西?”
喻凡一噎。
面前的人依旧盯住他道:“叫喻助理过来。”
喻凡:“……”
算了,何必跟一个醉酒的人计较?
费莘自顾爬起来,按了免提就往前台打:“把喻助理给我叫上来!”
前台直接懵了:“喻总不是在楼上吗?”
“我说叫喻……”
喻凡只好拎起话筒跟前台解释几句。
前台小姑娘很是担心:“喻总,真的不用我找人上来吗?”
“不用,谢谢。”
挂断电话,喻凡直起身刚想问费莘到底想干什么,就听那人望着他,喃喃道:“你一直在骗我。”
喻凡蹙眉。
“说什么等我十八岁就陪我喝酒!后来我十八了,你他妈的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喻凡:“……”
费莘越说越委屈:“说陪我喝酒,只有我记得!喻助理千杯不醉是吧?这些年你他妈都陪多少人喝过酒了,你自己算得清楚吗?”
喻凡:“……”什么鬼啊。
为什么这感觉像是在质问他这些年陪了多少人过夜似的?
等等。
所以这些年,费莘不是没把酒量练出来,他是从没喝过酒?
就因为他当年说了句等他十八岁成年就陪他喝酒?
喻凡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费莘性格倔强,但他没想到他能这么犟,就算有些话说的时候是真心的,可不一定每句话都能实现的,他是不明白吗?
“嗯……”
床上的人突然蜷缩起身体,拧着五官哼哼。
这是头一次喝这么多酒胃疼了?
没喝过酒都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吗?
喻凡把人往被窝里塞,重新冲了杯热的蜂蜜水回来。费莘在床上扭成了一团,连头都蒙在被子里。
他小时候生病就爱把自己裹被子里,怎么还和那时候一样?
“费总。”喻凡把被子掀开,叹息把人扶起来,“趁热喝,喝了就好受了。”
他大约醉得厉害又实在难受,这一次终于没再冷嘲热讽,也没发脾气,就着喻凡的手乖乖喝了半杯。
喻凡等他缓了缓,才将剩下的也喂了,再扶他躺下。
费莘闭眼喃喃:“哥哥酒量这么好,我以后怎么灌得醉你?”
喻凡拧眉:“你要灌醉我干什么?”
费莘没回答。
喻凡站了会儿,听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缓,终于睡着了。
喻凡最后还是跟前台交代了声才出的酒店。
有人叫了声“喻总”。
喻凡没想到老刘没走。
老刘见他捂着手肘,忍不住问了句:“您没事吧?”
“哦,没事。”喻凡问他,“你怎么没走?”
“嗐,我打电话给夏总,他说他跟杨总的车走,不用我去接,这不是您没车吗?我反正也没事,就搁这儿等等。”老刘拉开车门,“我送您回家。”
“谢了,刘哥。”
“瞧您说的,小事,您不用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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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喻凡刚进费盛铸造大楼就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看,见他扭头看去,大家就都尴尬又不是礼貌地冲他笑着打招呼。
喻凡大抵都猜到什么事了。
趁电梯上楼的时间,他打开公司八卦群扫了两眼:
【费总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我听说他为了给喻助理下马威,故意撞坏了公司给喻助理配的车!】
【卧槽,这么狠的吗?】
【千真万确,我刚看见喻助理从地铁站走过来的】
【尼玛,劲爆大新闻!!!】
【有话快说】
【什么大新闻?】
【快说,买什么关子!】
【昨晚费总把喻助理给打了!!】
【这编得离谱了吧?喻助理能忍着不报警?】
【呵,咱们这位太子爷装醉打的人,你说怎么报警?等酒醒,轻飘飘说句对不起,你还能怎么着?】
【草,为了把自己心腹弄过来他还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喻助理实惨啊!】
【可怜.jpg可怜.jpg可怜.jpg】
呃……
喻凡从电梯出去的时候,几乎本能捂了捂留着乌青的手肘,尽管他今天穿了西装。
去办公室的一路上,他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
“喻、喻助理……”于学丽见他过去,忙从格子间站起来,“那个您今天不用去丽景酒店吗?”
喻凡皱眉:“费总来过电话了?”
“啊?哦……这、这倒没有。”于学丽说话吞吞吐吐,又似乎想拦着他。
喻凡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见他的办公室前坐着一个人,看着三十多,陌生脸。
于学丽“哎”了声,没跟进来。
那人穿着得体的西装坐在喻凡的位置上处理文件,听到开门声,他这才抬起头。
喻凡扭头看了于学丽一眼,于学丽的脸色尴尬又充满同情。
“喻总吧?”
喻凡没来得及问,就听身后的人先开了口。
喻凡回头,见那人摘了眼睛站起来,冲他笑着伸手:“你好,萧涯,费总在总部的总助。”
他的自我介绍简短至极。
喻凡知道这个人。
之前跟过董事长六年,后来因为能力出众调去过宁城的分公司,花三年时间就从副总干到了总裁,整个费盛到处都有他的传说。又两年,费莘留学归来,他放着分公司总裁不当,重新回总部做了费莘的助理。
这些天一直有传费莘想带个自己人过来海州,喻凡没想到是萧涯。
像萧涯这种人,来海州明显有些大材小用。毕竟费盛铸造不过是费盛集团下面的一个子公司,和之前萧涯在宁城待过的分公司都不能比。
不过,一想到费莘都来了,其他人也没什么不能来的。
喻凡想起那天费莘还冷嘲热讽地说他跟着夏仲则那么辛苦,幸亏他来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喻凡看着一大早被萧涯处理过的厚厚一叠文件,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堵。
这就是费莘要他付出的代价吗?
随便找个人来就能轻松抢走他为之奋斗了六年的岗位。
“喻总?”
萧涯的声音再次传来。
喻凡恰到好处掩住情绪,笑着与他握手:“您还是叫我喻助理吧。”
总助的办公室和总裁办公室是一扇门进,所以在这一层,为了区分他和夏仲则,大家都叫他“喻助理”,很少有人会叫他“喻总”。
萧涯笑了笑:“你怎么对我还用敬语,我俩职位等级都一样。哦,听说昨晚喻助理和费总一起喝酒了?那应该很辛苦。”他转身拨了内线出去,“给你们喻总泡杯茶进来。”
泡了茶进来的于学丽脸色说不出的奇怪。
这是喻凡的办公室,却站着另一个人在这里发号施令,于学丽又只是个小助理,人微言轻。
“喻助理坐下休息会吧。”萧涯跟着喻凡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们费总不好伺候吧?”
何止不好伺候。
喻凡官方得滴水不漏:“这些都是做下属分内的事。”
“怪不得夏总那么器重你。”萧涯抬手看了眼腕表,“哦,费总说一会十点让你去酒店接他。”
喻凡没拒绝:“好。”
夏仲则迟早要走的,但喻凡不走。
费莘就这么把萧涯带过来,这是要一点点架空他了。
喻凡毕业就进了费盛铸造,算是把青春全都奉献给公司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后许多个六年,他依然会留在这里。
但这天去丽景酒店的路上,他第一次生出了辞职的念头。
他给好友江既言打了通电话:“你上回说你那个朋友的公司招到人了吗?”
小费总:找个人分担哥哥的工作,让哥哥可以轻松点。
哥哥:这小子想架空我,得了,我赶紧找下家跑路!
红包掉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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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