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我是来追债的！ 第7章 第七章

“但是气味就是从左边传来的。”裴温好深呼吸，确认道。

司珏思索片刻，忍不住问道：“你闻到的究竟是什么气味？”

裴温好脸上的温度恢复正常，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刘家姑娘身上的味道，一股糜烂淫邪的香味，虽然很淡。”

而后又顿了顿，像是不太确认般添了一句：“好像还有……很浓的咸味。”

“咸味？”司珏好似想到什么一般，表情凝重起来，“你说的咸味，是什么意思？”

“就是土地的味道。盐碱地的味道是咸湿的，”裴温好踩了踩脚下的泥土，又蹲下拈起一点在指尖搓开，“刘家姑娘身上沾了各种混乱污秽的味道，与这块地方咸湿清冷的味道不一样。”

她没有放过司珏话语中的一丝紧张，裴温好细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那条路虽然通往京城，目的地却不一定是京城，而怕京城附近有盐碱地……为什么？”

司珏眸中一凌，垂眼漠声道：“我并未害怕。”

“哦。”裴温好不再看她，手垂在膝盖上又蹲了一会儿。

似乎是终于看不过去她没个样子的蹲姿，司珏的声音在头上冷冷响起，“你什么时候起来？”

“别打扰我，”裴温好一巴掌打在司珏手上，“让我思考一会儿。”

司珏不知为何没躲过她的动作，见同伴懒在一边，心中本就纷繁的思绪变得更加复杂缠乱。

“好了，我们走吧。”裴温好单手撑地起身，自然而然去拽司珏的袖子。

司珏侧身让过她的动作，“你在前面走。”

裴温好不解道：“为何不一同走？”

“我断后，看着你。”

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裴温好颇有点摸不着头脑，左看右看，奇道：“你不信我？我不可能会跑的。”

“如果不信，你就用昨天绑我的绳子，把咱俩的手绑在一起，反正你武功高，我肯定跑不了。”裴温好伸出皓白的手腕，递过去。

司珏看递到眼前的手腕，腕骨精致玲珑，皮肤苍白，青脉清晰可见。

她推开眼前的手：“不必。”

不知道司珏怎么了，裴温好略一细想，突然发问：“你是不是在想刚才我说的话？”

瞥她一眼，司珏眼神平静，并未否认。

“我和你讲哦，”裴温好摆出说教的架势，“我虽然是个冒牌圣女，但也知道盐铁官营的道理，你刚才的反应，分明是不知道京城周围有盐碱地的存在。盐碱地是制盐的地点，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你一听这个消息就开始思虑，肯定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裴温好又把袖子抖了抖，好整以暇凑到司珏对面，与她脸贴脸，笑眯眯道：“你让我看病时，说的可是刘家姑娘上山摘果子被毒虫咬伤，我看这山势陡峭，杳无人迹，刘家姑娘不会跟着掉落的果子滚了一路到断崖的吧。”

“而且，”裴温好迎着司珏泛冷的视线，狡黠一眨眼，“刘家姑娘根骨极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小小年纪就有不俗的……”

司珏终于出声打断了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等裴温好回答，她目光已然锁定裴温好的周身大穴与所有逃跑方向。

看着司珏如临大敌的模样，裴温好立即乖巧站好，“就这些了。”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司珏始终没有放下警惕，“为何要追查我的事情？”

裴温好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合作对象了！而且我也没有追查，这都是我猜的。”

“你还猜到了什么？”司珏问。

裴温好老实回答：“目前只有这些。”

两人对峙片刻，司珏没有再追究裴温好的大胆猜测与刨根问底，只是淡淡收回视线，抬脚向京城方向的小路走去。

裴温好笑眯眯跟上去，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这就对了嘛，而且这里就你我两人，跟在身后的暗影也是你的人，我武功不如你高，又被你用蛊虫控制了，你说看病我就看病，说查案就查案，我多好用啊，你以后就少怀疑我一点。”

司珏始终走在裴温好前方半步，听她说话并没有给出反应。

“少怀疑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错，”司珏嘴角勾起，漫不经心道，“你应该说，让我待你好一些，是不是，卿卿？”

说完，司珏转身，正好让裴温好装进她的怀里。

司珏慢慢俯下身子，与裴温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清俊舒朗的眉骨，柔情似水的凤眼，司珏含笑的面容在裴温好面前逐渐放大，裴温好的心跳没出息地乱了节奏。

直到听见一声嗤笑，贴在耳边响起。

司珏推开怀里的人，神色平静地抚平自己褶皱的衣袍，唇边还有一抹未消失的讽笑。

裴温好被推开时还在发愣，司珏却已淡声开口：“你刚才的呼吸乱了。”

继而是故意挖苦的语气：“陪我演戏，留我房间，你眼底眉梢都是‘肖想’二字。虽不知为何你对我这副皮囊感兴趣，但……迷上皮囊，主动靠近，夷月族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末了，似乎是终于厌倦一般，司珏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冷声警告道：“不要总想掺和我的事情，记住你的位置，合作之后你我没有关系，再不相见。”

裴温好这才听懂了，原来司珏也不是个呆子，早就看出自己对她的兴趣了。

只是司珏这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

要说司珏忌惮自己的身份，她威胁也威胁了，下蛊也下蛊了，自己也没反抗过，乖乖让她动作；要说她不喜欢自己掺和她的事情，可她们是合作关系，司珏向她寻求帮助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制作、贩卖私盐，还在京城附近，这背后的势力定然是个大麻烦，即便自己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司珏也犯不上直接说出来。

逢场作戏不是他们这些皇子皇女的必修课程吗？

“唉……”裴温好发出一声叹息。她上一个身份，黎黎，倒是容易让司珏卸下心房、真心对待，只是黎黎被夷月族的呼延异害死了，她现在顶着夷月族圣女的皮子，司珏定然不会轻易信任她。

不信任她，又不愿意与她逢场作戏，司·正人君子·珏发出警告，让她克制自己的言行。

“愁死我了。”裴温好气鼓鼓，用眼神幽怨地飘了司珏一眼，阴恻恻道，“你小时候的性格真的不好。我就掺和，你能怎样？”

没收到料想中的反应，司珏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唇，极快地怒了一瞬又很快偃旗息鼓下来：“你若妨碍了我的事，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裴温好嗯嗯啊啊地敷衍她：“还有什么警告的没，说完快走，你再耽误下去，今晚都不一定回得去。”

司珏见她根本没听听见自己的警告，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终于还是懒得再费口舌，闭口不言，与她一同离去。

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两人走到了京城东北方的一处低矮的凹地。

方圆十里是一个大洼地，里面杂草齐人高，多沼泽毒虫，地图上直接标红注释“凶”，表明此地常年荒置，无人会来。

裴温好同司珏站在一起，她半闭眼睑，平静感受着沼泽内植物的低语——沼泽里面有成精的精怪，还不止一个。

只是它们不似裴温好吸收天地雨露修炼，在幼年小草时根脉便沾染了鲜血，精体不净，是以戾气非常深重。

司珏一步踏下，周围的污秽之气散开，裴温好急忙拉住她。

“虽然有句话叫子不语怪力乱神，我闻的气味也确是来自这里。”裴温好真诚劝道，“但，还是要敬畏一点。这里很怪，我建议还是不要贸然下去。”

司珏皱眉：“哪里怪？”

裴温好耐心解释：“你看你轻功不错，脚程也快，我们找到这里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司珏认为理所当然：“京城地域极大，四处多山，环境复杂。”

说完，又补道：“而且带着你，你比较重，轻功慢了不少。”

裴温好：……

继续循循善诱，裴温好笑道：“没我你也找不到不是吗……主要是，地处隐蔽，瘴气深重，加上沼泽污秽，毒虫也多，很危险。”

怕司珏不信，裴温好从斗篷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乌龟壳一敲。壳上顿时出现几丝裂纹，她顿时有了底气，递过去道：“而且你看，我算了一卦，卦相为凶，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司珏瞅了瞅乌龟壳，上面的纹路错综复杂，一看便是随即产生的裂纹。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崩裂道：“……它哪里显示为‘凶’？”

“这里，”裴温好指一道歪离群体的纹路，“裂纹不规整，正宫向冲心，乃是大凶。”

见裴温好竟然真的解释出了道理，司珏面上犹豫起来。

“还是不可，”司珏想了很多，“即便今日不下去，明日也要下去。”

裴温好道：“你可以调来更多的帮手啊，总比你我孤身二人要好。”

谁料司珏却缓慢摇头道：“并不能。”

“我没有私兵，也无法调度军队，”司珏神色隐有担忧，“刘家姑娘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只有一队暗影，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

裴温好听完觉得心口发闷：“那我陪你……”

司珏已经收敛表情，静静看着她道：“本来我想，你若是不愿进去，可以留在外面等候。”

“那怎么好意思……”裴温好连连拒绝。

司珏不等她说完，又平静补充道：“后来一想，万一这是你引入进去的圈套，还是觉得把你带在身边为好。”

“所以，”司珏审视她，“你自己走，还是我帮你进去？”

裴温好委屈道：“我自己走。”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