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当时你才七岁,刚记事的年纪,爷讲的这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靳星渊说完,又侧目看着身旁坐着的苏皎皎,他问道。
“记得。”
苏皎皎虽然当时才七岁,许多儿时记忆都记不太清了,可同靳星渊有关为数不多的回忆,那些绮梦一般的时刻,她都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呢。”她也略微回忆起了过去,唇角漾出一个清浅笑容来,回到。
原本二人还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并肩而坐,在绿叶刚刚抽条,还尚未枝繁叶茂的桃树底下,一起抬头看云卷云舒,蓝天上成片白云的浮动前行。
二人都不算是话多的人,可在桃树下一起并肩坐着,他的大手拉着她的柔荑小手,一起看着天空的朵朵白云发呆,倒也不显得有尬意,反而有些惬意。
可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二人倒是也逐渐开始热络起来,回忆起了一些儿时的往事。
“对了,那时,皎皎执拗地说有桃花花瓣落入的桃花酿更好喝,更正宗,还执拗地抓起地上的一大把粉白的桃花花瓣,放入爷的白玉酒盏中,让爷也这样喝。”
苏皎皎回忆起从前,面孔上的笑意更加真切,她的唇角漾出一个笑容来,一脸怀念道。
“那时我觉得真难喝,却强忍着喝下去了,结果喝下去的少许桃花花瓣上沾染了尘泥,导致我肚子可疼了,疼了足足两天,那两天净拉稀了。”
靳星渊的语气中有少许嫌弃,可那一双星目当中,眸底却是盛放着无限的温柔宠溺,眸光少了他平日里自带的戾气阴冷,多了几分缱绻。
“呵呵,皎皎那时不懂事嘛,也没看清楚地上的桃花花瓣背面有泥土啊,还以为它们刚刚坠落地面,是干干净净的呢。”
苏皎皎听到靳星渊这般讲,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喃喃辩解道。
“况且,主要是皎皎当时才七岁,身高太矮,桃树的枝头太高,皎皎也摘不到枝头的干净桃花啊。”
苏皎皎又添加了一句辩解。
“爷又没有怪你。”
靳星渊勾着薄唇,轻笑道,声音少了冬日寒潭冰水一般的冷冽,多了几分温柔宠溺。
“对了,爷还记得那一回么,在中秋宴上,我们一起偷偷翻墙跑出府,你在墙外面伸手抱住我,出府后,你买兔儿灯给我玩……”
“还有那一回,府中的赏花宴上,宾客未至,你来看我,却不小心摔碎了一盆极其稀有的御用贡菊,还好当时四下无人,我朝着爹爹撒了谎,谎称是我砸的,结果爹爹罚我禁足了半个月……”
“还有那一回……”
苏皎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她的眸子神采奕奕,红唇翕动,开始有几分喋喋不休道,她这些话也许旁人听起来有几分聒噪乏味。
可在靳星渊听起来,却像是一场不真切的迷梦,他只愿这好梦一场能够永远不要醒来。
时光流转,很快,已经是暮色四合,天边的云彩呈现出大片的枫叶红,是一片火烧云,瑰丽异常。
“好了,天色不早了,爷去近庖厨了,给娇娇儿制膳,等用了晚膳,夜色黑下来,我们就在这桃树底下喝酒。”
“你想喝这杜康酒很久了吧,一整个下午,你的眸光都时不时地转向主屋内的那个膳桌上放着的两瓶杜康酒。”
“嘻嘻,被爷发现啦。”
苏皎皎还以为自己一下午时不时地小动作不会被靳星渊看见呢,谁知他却是看在眼里。
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道。
靳星渊不再多言,他起身,朝着庖屋迈步,刚迈了几步,又转过身来,道:“今晚你不许贪杯,杜康酒很浓烈易醉,你至多喝三杯。”
靳星渊说罢,他便走入了庖屋,开始制作今晚的晚膳,他开始忙活起来,屋内时不时有些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锒铛作响的小动静。
半个时辰后。
一盘辣子鸡丁,一盘红烧肉,一砂锅的酸菜水煮鱼,就摆放在了住宅正厅的膳桌上面,屋内的空气中,各种菜香味糅杂交缠在一起,让人的鼻子只轻轻一嗅,便觉得腹中馋虫大动。
一顿晚膳用过后,已是傍晚,夜色逐渐加深。
等到蝶儿去庖屋清洗碗筷瓢盆的时候,天空中的一轮上弦月升起来了,月光朦胧地均匀撒在大地上,撒在七拐八折的僻静甜水巷中,撒在小院中的那一株桃树上。
桃树底下,树影幢幢。
苏皎皎方才用过晚膳,便被蝶儿伺候着,在净室内沐浴更衣过一番,此刻,她一身石榴裙,云鬓半挽起,鬓发上左右各插着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略施粉黛,眼尾两抹胭脂红,打扮得娇艳无比。
此刻,她坐在桃树底下,靳星渊伸手揽住她的细窄肩头,他另外一只手捏着酒壶,倒了一杯杜康酒,然后将白玉酒盏单手递到怀中人的眼前。
“爷,皎皎要您喂给我喝。”
夜色宜人,凉风习习,吹得人有些头晕脑胀的,苏皎皎还没喝酒呢,脑子里便有了些许醉意,她没有伸手接过白玉酒盏,反倒是大着胆子同靳星渊讨价还价道。
“好吧。”
靳星渊却是没生气,旁人若是拂了他的意,他定是会生气降罪的。可此刻良辰美景,美人在怀,还是一位他经年累月地肖想着,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美人,美人娇嗔,他哪里舍得生气。
靳星渊轻叹,叹完便将手中的白玉酒盏抵在苏皎皎的桃红软唇的唇边,然后他道:“张嘴。”
“唔啊……”
苏皎皎莺啼一声,听话的红唇半张,然后便感觉到带着辣味的冰凉酒液灌入了她的嘴中,她浅尝辄止便囫囵地吞下肚中。
一杯杜康酒喝到了肚中,苏皎皎的心中却是十分的不解,这杜康酒的名字听着挺风雅的,可酒不如其名,这酒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
还不如桃花酿好喝呢,桃花酿的酒味甘甜,还带着桃花的清香味,可好喝了。
苏皎皎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她轻咳了一声,她的面色不虞,可以说是有些神色痛苦了。
靳星渊看着怀中美人一脸痛苦的神色,心道,有这么难喝么,至于这么嫌弃么。
这杜康酒可是他最爱喝的一种酒了,酒味醇厚,韵有回甘,真的是百喝不厌,要不是锦衣卫的公事繁忙,他平日白日里很少饮酒,只偶尔回了府中,在月色底下,小酌几杯。
靳星渊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却终究是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他又提着酒壶倒了一杯酒,将盛满酒液的白玉酒盏抵在苏皎皎的眼前,问道:“娇娇儿,还要喝吗?”
结果苏皎皎这小妮子也不知是在同谁置气,她伸出雪白柔荑,夺过靳星渊的手中的酒杯,柔荑捏着白玉酒盏,将酒盏抵在自己的红唇唇边,稍微仰着头,一饮而尽。
“爷,这酒可真难喝,辣舌头,还不如桃花酿好喝呢,爷真的喜欢喝这么难喝的酒啊,爷的品位可真是奇差,呜呜……”
两杯酒囫囵下肚,苏皎皎已经是有些醉了,小脸酡红,眼皮泛粉,眼神也有些迷离的醉态,酒壮怂人胆,此刻她大着胆子揶揄道。
“娇娇儿,你怎么这么快就醉了?”
靳星渊也不同她生气,他只是将她四仰八叉的歪斜身子给扶正,然后伸手将她的脑袋扶起来,靠在他的宽阔肩膀上,他这才淡淡地开口道。
“爷,我没醉,我还要喝。”
苏皎皎说罢,便伸出雪白柔荑去够桃树底下摆放着的那两壶杜康酒,她醉醺醺的,眼神也不太好,因而抓了两次都抓了个空。
“都醉成这个样子了,不许再喝了,这是爷给你下达的命令,你听话。”
靳星渊久居高位,习惯了对人发号施令,因而此刻言语措辞间满是命令,可声音却是轻飘飘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宠溺语气。
“爷怎么就连喝酒这等微末小事也要管着我?”
“我可是要当您的见不得光的外室一辈子的,待在这甜水巷中出不去,天天盼着您能来看我,您不来的时候,我都快憋闷死了。”
“你打算事事管着我,拘着我一辈子吗?赏赐个小首饰给婢女你要管,喝几杯小酒你也要管,你管天管地的,是否也要管我几时该哭,几时该笑。”
苏皎皎此刻却是酒气上头,整个人晕乎乎的,平日里小心翼翼讨好的一副当人外室该有的卑微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撒酒疯的贵女。
她冲着他,大吼大叫道。
“苏皎皎,你敢这般放肆地同爷讲话?”
靳星渊是何等人物,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除了圣人之外,谁敢在他这尊冷面“活阎罗”面前大声说话啊,可面对眼前仅仅两杯杜康酒就喝得醉醺醺的苏皎皎,他却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昔日的贵女沦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外室,以色事人,处处逢迎讨好,哪怕她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适应这个外室的卑贱身份,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甘心,可心底,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的吧?
靳星渊便退了一步,软下心肠道:“罢了,你想喝就喝,明日早晨宿醉起不来,脑袋瓜疼了,可别说是爷不管你的错。”
于是,靳星渊将一整瓶杜康酒从地上拿起来,亲手递给了苏皎皎,白玉酒瓶放在了她的手中。
苏皎皎此刻已经是醉眼朦胧,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感觉到有人主动将一整瓶的杜康酒递到她的手中,她这才闭了嘴,转怒为笑,笑得傻里傻气的。
苏皎皎开始用双手紧紧地抱着白玉酒瓶,也没用酒杯细品慢酌,她直接一口灌,咕噜咕噜,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喝得瓷白的下颔上淋满了酒液,在一层朦胧月光的覆盖下,显得水光潋滟。
“唉……”
靳星渊心道,锦衣卫本就是每个月休沐一日,这才半个月他便千里迢迢地赶来甜水巷一趟,他这回只请了一日病假,看来,明天至少还得多请半日病假了。
靳星渊看着怀中大口喝酒的美人儿,他也放下手中的白玉酒盏,直接拿起地上孤零零地摆放着的那一瓶杜康酒,拿起白玉酒瓶,开始大口大口地灌酒。
他的喉结很明显,喝酒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看起来莫名的性感。
靳星渊时常在府中小酌几杯,习惯了,因而不是那么容易醉的人,可一整瓶杜康酒灌下肚中,他双颊红红的,竟然也是有些醉意。
靳星渊的身体有些坐不住,他索性坐不住便不坐了,他身子一倒,恰好倒在了苏皎皎的怀中,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夜色苍茫,月色朦胧,桃树的树影幢幢底下,醉卧美人膝,大抵就是此刻这种情形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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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美人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