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阁那边有说有笑,而乾清宫寝殿内的气氛却如乌云压顶般,欲有雷雨摧枯拉朽之势。gsgjipo
自皇上从慈宁宫回来,就坐在龙案旁手执御笔写写画画了几个时辰,在他脸上捕捉不到一丝微妙的表情。
旁边的小太监硬是不敢有任何响动,冯保倒是几次上前小声提醒:“万岁爷,该歇息了。”
“万岁爷,喝口茶吧!”
“万岁爷,就寝吧!”
朱翊钧胸腔的那股怒火终于被引燃了。
他冲冠眦裂喝道:“滚!都给朕滚!连那龙榻都给朕一起滚得远远儿的。”
接连几声“滚”字蹦出,吓得众等宫女太监连连惊骇叩地。
冯保一着急就红了脸,他忙招呼着所有人退下。
颤颤巍巍走到朱翊钧面前,言辞谨慎道:“万岁爷,此时已亥时过半,尚寝局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置办,这龙榻是万万扔不得的。”
话一出,万岁爷彻底盛怒,他愤然拿起龙案上厚厚一摞印着字迹的宣纸,瞬间就将其撕成几半,又将它揉作一团朝前方的冯保脸上砸去。
纸团锤击在冯保脸上,迅速绽开。他花费了一下午所临摹的字帖,就这般无情化为一堆废纸。
冯保一头叩地,语气央浣道:“老奴知道万岁爷心中怒症难消,但还是恳请万岁爷在这龙榻上熬过今晚,只等明儿一早,老奴准将它扔得远远儿的。”
他又气势汹汹往龙榻的方向奔去,只等走近,就猛的伸脚朝它狠狠踹上了几脚。
冯保见状,又连忙佝偻着身子爬了过来,他抱着朱翊钧的小腿,带着哽咽声,“万岁爷又是何苦,太后也就是一时气话,等她老人家消了气,郑姑娘还是万岁爷的。”
他似乎被戳中了痛点,身子一软瘫坐在龙榻上,眼里的怒气渐陨,又平添几抹哀怨。
“朕虽高居皇位,却不如潞王在母后心中的半分位置。若她真觉得潞王更适合坐这皇位,朕愿意拱手相让。”
说完,他又淡然冷笑一声。
冯保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抬起,也替万岁爷叹了口气,“皇上坐上一国之君的位子已成定局,就不该去计较太后一时的怒言。”
“老奴知道,万岁爷因两位姑娘的事与太后大动肝火。太后今日不是说了嘛!只要皇上日后顺她的意,郑姑娘是可以考虑纳入后宫。”
他嘴角掠过一丝轻蔑,讥笑道:“考虑?只不过是她应策的伎俩罢了,终究是会食言。”
说完话,朱翊钧又起身往龙案处走去,冯保在身后愁得五官都拧巴在了一起,他压制难安的情绪说道:“万岁爷,为龙体着想,还是让老奴伺候您就寝吧!”
他没有搭话又坐到了座椅上,拿起一本奏折就开始阅览。
……
深夜,一行小太监打着宫灯就直奔凤阳阁而来,在一阵叩门声传来之后,阁内守门的小太监从门内的小屋子出来,透过门缝问话,“不知公公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领头的小太监应道:“我是冯公公派来的,烦请郑姑娘随奴才去趟乾清宫。”
守夜小太监立刻打开门闩,小心应话,“公公们请先进来,小的先去通报郑姑娘。”
待这些公公入内,守夜小太监立刻转头去往西阁。
紧接着又是西阁外门环叩击声,小太监压着嗓子喊道:“郑姑娘,郑姑娘?……”
见屋里没有动静,小太监加大了敲击力度,门环传来的震荡甚是惹人心慌。
妙瑾面带一副欲哭无泪,拖着软塌塌的身子,起身去开门,“阿福,门都要被你敲出窟窿了。”
她扶着门扇,声音还带着满满的困意。
阿福指手画脚一番,语气着急道:“姐姐,你可算开门了,冯公公派来的人都等您好半天了,说是请您去趟乾清宫。”
阿福憋着一口气总算是给交代清楚了,说完话又来了口大喘气。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有气无力问道:“大半夜的,找我何事啊?”
门口站着的领头小太监见半天也没来个准信,就寻思带手底下的人前来探探。
她若实在不肯,就只能硬闯了。
绕过西阁花坛,就瞧见找的这人正怵在门口。
小太监边走边喊道:“呦喂,郑姑娘可算是起来了,就快随小的走一趟吧!”
她被这拉起的长长一嗓子彻底给吵清醒了,她迈出门槛,走下两级石阶,故作吊嗓音回话,“哟喂,公公可是惬意得很呐!这么晚了,遛弯都到了凤阳阁啦?”
这公公脸上喜忧复杂,苦诉道:“小的也是无奈,这都五更天了,万岁爷还在饮酒。酒醉后非要吵着要见您。”
他两手一摊,无奈道:“这不冯公公就派我过来了。”
这个暴君怎如此嗜酒如命,小小年纪竟成天提拎个酒瓶买醉算什么事。
不过她转念又想,他喝不喝醉又关她一个小宫女何事。
她言语轻飘飘回了句:“就让你家万岁爷嚎着吧!等他酒醒自然就安静了。”
回完话她就要转身回屋,公公眼看着就要白跑一趟,可那哪儿成啊!冯公公可还等着他带人回去解困呢。
他大声招呼道:“小的们,给我上!”
妙瑾被身后的一声大喊,吓得一个踉跄。她转过身,咋的!这是想上硬的?
她被这帮小太监逼到门口处就被门槛绊倒了,她小脸气得鼓胀,语气严肃道:“我是不会去送命的。”
这帮太监真是可恶,竟叫一个弱女子深夜去探访一个醉酒男人,这不是玩命又是什么?
她语气尽量做到最后的殊死抵抗,“再上前来,我就自缢身亡。”
万般情急下,她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领头小太监见状瞬间哑然失笑道:“姑娘反正想求死,不如挪个地儿寻死也是一样。”
这公公说得还算是人话嘛!求死还不是被他所逼。
还没等她做身体搏抗,就被三五个小太监给抬走了。
她被抬起之时就开始大吼大叫,领头小太监怎么忍耐她这般吵闹,硬是取来一块丝帕塞住这张聒噪之口。
真可谓是遇人不爽,半夜遭殃。
抬出凤阳阁没多久,她就用三寸不烂之舌从嘴里顶出了手帕。此时夜深人静,又距离慈宁宫较近,她没再吵闹。
她愤愤然道:“快放本姑娘下来,我有腿自个儿能走。”
公公见已走远,想着又有这几个人盯着,量她也脱不了身。
领头太监摆了个手势,这几个太监就将她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