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许宴一个人从临时休息室走出来,他看了眼房门,随手关上, 愉快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回信息部。zuowenbolan
房间里, 安然好不容易从许宴的信息素支配中平息过来, 脸颊依然带着些微潮红,心跳依旧跳得有些快。
阿宴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难道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或是最近因为体质太弱,在不自觉的时候暴露过?
想到什么, 安然用终端通知橘子过来。
十五分钟后, 橘子收起检测设备,很激动。
“殿下, 您的信息素水平变弱了!”
安然眼神一闪, 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放在身侧的手却握紧了。
橘子口中的信息素水平指的是他人型时属于alpha的信息素。
多年以来,明知道体内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相斥却依然不能将alpha的信息素根除, 为了活下去, 他只能忍受两种信息素互相拉扯的痛苦。
这还是第一次, 在没有任何药物作用的情况下,alpha信息素水平降低了。
怪不得刚才阿宴故意释放求偶信号的信息素时,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排斥。
“是因为怀了宝宝的关系?”安然问。
橘子拉出详尽的报告一目十行的看下来,摇摇头,“怀孕确实会让omega信息素水平上升,但不会使得alpha信息素水平减弱,你现在的情况就像身体开始自我修正了一样。”
不管是人类还是异人的身体都有自我修正能力, 只是异人在这方面的表现比人类要优秀很多。
安然出生时就是omega,后来因为药物关系而出现了alpha的体征,这是违背自然定律的,也会破坏他体内的生态平衡,身体会脱离意识进行自我修正,具体的表现就是排斥alpha的信息素,无法在人型的时候进入发情期。
一旦体内生态紊乱到一定程度就会出问题,极有可能导致安然暴走。
既无法彻底将安然改造成alpha,也不能让他以纯omega的身份生活,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小心维持这平衡。
可现在这种平衡隐隐有被打破的趋势,安然能以人型怀孕,说明他人型时也已经恢复了部分omega的体征,身上散发的信息素虽然还是alpha的,却不再会对许宴的信息素产生排斥反应。
“自我修复?”安然若有所思,从开始接受药物改造开始,他的身体每天都处在自我修复中,但常年累月的药物刺激让他痛苦不堪的同时,身体也到了某个微妙的平衡点,两种性别互相排斥,谁也奈何不了谁。
如果不是怀孕的关系,到底还有什么诱因在推动这种变化?
安然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许宴,原本只是有点怀疑,可今天对方用了眼睛的能力,让他更加确定,许宴的身份。
“如果找到冷家人,是不是也能让我逐渐恢复成omega?”
“当然了!不然陛下花这么多心血和时间去找冷家人是为什么?”橘子收起报告随后说:“冷家人对安家人来说就像一个人型开关,可以重置和恢复安家人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所以才会那么重要。”
怀了宝宝,身体也开始重置,那个真相近在眼前。
可如果阿宴真的是冷家后代,那他的双亲为什么要离开他?要知道冷家哪怕没有兽型,依然是异人,和真正的人类是有本质区别的。
而阿宴明显对异人的存在一无所知,如果知道,那他对自己的兽型就不会是那种反应。
让一个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的孩子独自在异类中生活,那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是丢弃他了还是说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这个问题刚冒出头的时候,安然的眼前立刻浮现了安息的脸来。
阿宴是冷家人的话,安息来帝国的目的就变得明朗起来。
那么安息到底知不知道阿宴双亲的存在?如果知道,他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上次在张家碰上安息的时候,安息对阿宴不受他信息素没控制的事感到很惊讶,也就是说他之前并不知道阿宴和冷家有关。
那更早之前,阿宴在S区被攻击时安息的出现仅仅只是偶尔?或者说是追着他去的?
想到这些事情头就开始隐隐作痛,安然揉了揉额角,放弃思考。
“殿下?”橘子见他出神,喊了他一声,“你要是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安然点头,他本来是要去巡查的,被阿宴这么一搅和,他真的有些累了。
这个月他明显感觉精力越来越差,以前每天睡三五个小时毫无影响,可现在哪怕晚上睡了七个小时,白天一沾到床就会立刻睡过去。
“养宝宝本来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啊。”安然的身体逐渐转好,还怀了小殿下,橘子心情很好,交代了他一系列注意事项。
安然的终端突然震了一下,他抬手打断,看了眼号码段,让橘子去把房间内的防御隔音系统都打开。
接通后,那边传来安释虚拟成像。
看到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安释蹙起了眉头,“然然,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安然挥手想让橘子先离开,可橘子见自家陛下兴师问罪的样子,怕他开□□大会,忙不迭地解释。
“陛下,请您说话温柔些,殿下肚子里怀着宝宝,不能受太大刺激。”
“什么?!”
“闭嘴!”
安然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安释叫住捂着嘴准备开溜的橘子,看了安然一眼。
“你刚才说什么,然然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是谁的?!”
橘子苦着脸,想把自己的嘴缝起来,怎么嘴就这么快呢。
安然叹了口气,让橘子出去,自己面对安释。
“我结婚了,有孩子也不奇怪。”
安释差点没被气吐血,“你结婚都通知我一声?当我是空气吗?!”
“当时情况特殊,而且我以为维持不了多久……”
看到安然沉默,安释也跟着沉默下来,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
不对啊,然然绝对不可能怀上人类的孩子,他可是君主!这么说来,难道是……?!
接收到自家父亲震惊的眼神,安然点点头,“应该是,但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安释恨铁不成钢,“你能怀孕就是最好的证据,别犹豫了,赶紧带人回家!万一碰上小息就……”
说到安息,安然眼神里温度冷了下来,“已经碰上了,他还是不肯回去。”
安释沉默了片刻,咬咬牙,“你别管他了,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既然找到了冷家人,就没必要留在那边了,带他回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恐怕不行。”
安释看看他毫不动摇的样子,气得牙痒痒,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特别有主见,谁说了都不听,典型的熊孩子,却比谁都优秀,让其他人无话可说。
父子俩争论了几句,安然不为所动,倒是安释,气过一轮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本已准备白发人送黑发人,却没想到儿子没走还多了个孙子!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安释板着脸,端着岳父的架子,“你伴侣在哪,告诉他我要见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会让他跟您见面的。”
都结婚有孩子了还不让见?难道等孩子大了再见?被人问起,他都不知道自家儿子伴侣是谁,这多掉份儿!
安然看到他不悦的表情,突然从中品出了意思忧虑来。
从前只觉得父亲严厉,可现在也许是怀了孩子的关系,让他对情感的感知更加敏.感了。
“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很优秀的alpha,您尽管放心。”
不知道自己被媳妇狠狠地夸了一顿,许宴盯了五个小时的监测画面,画了五个小时的图,眼睛要瞎,手要断。
自从画了那张五级虫巢示意图后,信息部部长以及其他见过没见过的军官都在拜托他画图。
许宴看得头大,“我可是艺术家,让我画画可是很贵的。”
吵闹声顿了顿,又继续响起。
“没关系,尽管报价,帝国有得是钱,直接去财政部要钱就是。”
“钱是小事,图纸是大事,小同学,接个单呗?”
“可以拼单吗?我可以帮你申请技术类的财政补助。”
“来个团购价怎么样?我这份图纸很简单,包你赚。”
许宴听着听着,冷笑了一声,拼单?团购?当他是搞批发的吗?不知道大艺术家的画都是有市无价的吗?几个小钱他还不看在眼里。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有个特别有钱的媳妇,完全不担心没钱花,都散了吧,别耽误我工作。”
其他人跟牛皮糖似的凑过来。
战场上的虫巢何止千个,四级以上虫巢也得有几十个,有些地方就和那个小山谷差不多,监测舰很难开展工作,单单制作虫巢示意图就会浪费不少时间。
团里没有谁像许宴这样有绘画才能,关键他不用依靠监测设备,直接肉眼看,这是何等牛逼的外挂,他们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因之后再说,总之现在先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了。
于是,他们开始更加卖力的推销自己能给的好处。
“我能帮你申请一千万星币的补助。”
“我可以一千万工费外加一千万补助。”
“我两千万外加一千万补助。”
“我可以三千……”
这人还没说完,他的面前出现一张承诺书。
许宴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笑盈盈的,“把你们承诺的报酬写上去,画押按手印,谁先写好谁的先画。”
众人一顿,埋头开始练狂草。
许宴一份份看过去,仿佛看到一座座金山在对着他招手。
香香从那么小只变得那么大只,要花的钱也得翻很多倍,他可不得多赚点钱么。
虽然在艺术面前谈钱太过俗气,不过他不介意做个俗气的艺术家。
信息部部长看到场面,觉得很没面子,再怎么说许宴也是在他的部门工作,虽然只是临时工作人员,可也是和他最亲近啊,这些人算个屁,就凭那点好处就想让他的人干活?想得真美。
部长大手往桌上一拍,“钱算个屁,许宴,你要是能把我这边的这份先画出来,我立刻就给你申请一等功,这军功可是花钱买不到的饿。”
攒军功可以换军衔,不停攒不停换,就能早点追上安然了。
许宴眼神一亮,一秒变脸,把其他单子放在了一边,认真地对其他人说:“我这人向来视钱财如死鱼(炸起来能吃的那种),军人以为国效力作为首要人生目标,所以对不起了,你们的单子得往后排。”
众位军官感激涕零,并纷纷表示也要给许宴申请军功。
许宴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直接在虚拟屏上打了价目表,猖狂地摆起了地摊。
【四级虫巢示意图一百军功一张,五级虫巢示意图三百军功一张,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信息部部长看到这横条,眉心一跳,嘴角直抽抽。
能在军区中枢摆摊做生意的,许宴是头一个。
这事不用一天就传遍了整个花都军区和荣耀军团,甚至连负责其他战场的军官都慕名而来,带着监测画面求他画图。
看看生意越来越火爆,可把许宴给愁的。
大手一挥,价目表上的价格翻了一倍。
【四级虫巢示意图两百军功一张,五级虫巢示意图六百军功一张,爱来不来,爱画不画。】
价格上涨后,“顾客”没减少,反而连其他军团的人都知道了,纷纷把难以用监测舰检测的四五级虫巢发过来求画图。
另一支军团的主舰上,尤利少将和下属看着内部交流群里的信息,讨论得很激烈。
“这人太好玩了,他竟然在信息中心摆地摊,我负责的那片没这符合要求的四五级虫巢,不然我也想光顾一下。”
“我已经发送请求过去了,听说已经排到三天后了,不过算算时间也比用监测舰来得快,关键是这样没有危险。”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图个新鲜吗?你们都不好奇他的眼睛是怎么看到地底下的吗?”
“早就分析过好几轮了!没结果,听我在荣耀军团的朋友说,一开始以为他瞎画的,盲画一小时,差点以为他是算命的,结果那图精准度瞎死人!”
“这就邪门了啊,从来没听说过谁有这种能力啊。”
尤利站在他们后面,抱手看着虚拟屏,含笑的眼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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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大艺术家,流出去的画太多也会贬值,是时候再涨一波价格了,你觉得呢?”
安然正给他揉手腕,“你自己看着办吧。”
部队里当然是严禁做买卖的,但许宴这事并不是单纯的买卖,他画的图确实能帮助军团作战,本质上说不需要做买卖也可以换到军功,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只要许宴玩得高兴就随他去吧。
许宴盘腿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转身趴在安然的腿上,好奇地问:“以这样的速度,我大概要多久能追上你啊?”
安然摸摸他的头,没说话,怕他受打击。
许宴叹了口气,“我太难了~”
“不用急,我会等你的。”
许宴拉过他的手吧唧了一口,“谢谢你安哥哥,你真好。”
安然浅浅地笑着,许宴突然起身坐到他边上。
“好了,今日份的耳朵该交出来了。”
安然笑容一顿,立刻站起身,却被拦腰抱过去跌坐到许宴的腿上。
看到许宴凑近,安然抵着他的额头推开,“不行,我没答应过。”
许宴瞪着湿漉漉的眼,特别像只可怜的小奶狗,“为什么?”
安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耳朵。”
被拒绝,许宴用上终极杀招——卖萌。
“安哥哥~我想吸嘛~”
安然不为所动,“不行。”
“给我吸一口嘛~”
安然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也可以,但有条件。”
许宴精神一振,“什么条件?”
“告诉我你眼睛的秘密。”
说完后安然有些紧张,之前的猜想终归是猜想,万一许宴知道自己是冷家人,那他这么问就等于是戳穿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就不得不去面对上一代的那些恩怨。
“啊?就这个啊,可以啊。”
许宴用非常随意的语气把眼睛的秘密说了出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有变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都说了个遍。
安然看看他的表情,松了口气。
还好,那层窗户纸比防弹玻璃结实,暂时戳不破。
说到做到,安然主动变出耳朵来。
许宴:“……!!!”今日份的快乐!近距离欣赏媳妇的盛世美颜。
忍无可忍,许宴嗷呜一声将人扑倒。
这天,许宴下班回去,查看储物柜的时候发现土豆吃完了。
他去仓库里领,凑巧今天被领完了,下一批要到后天才能送过来。
想到今天早上醒来安然软软地说要吃土豆的小模样,许宴心都化了。
安然都撒娇了,怎么能不满足他呢?
天知道他这是什么恋人眼里出西施的眼神,事实上安然只是一觉睡醒有点饿,顺口提了句土豆而已。
反正许宴认定安然撒娇打滚求吃土豆,必须要搞到土豆才行。
基地里没了,那只能出去看看。
这个点安然还在忙,他自己从安全通道去了地面。
军区附近被保护得很好,街上几乎只剩下了军队,虽然冷清,但很安全。
他找了几家无人商店,这些商店除了没有服务员外,连供货过程都是全部智能系统管理,会自动补货。
但现在正处于战乱,有些店的供货源出了问题,商店里好多卖完了却没有补货的。
转了一圈,最终在军区边境的一家无人蔬菜商店买到了土豆。
“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提着土豆走出来,没走多远,拐角处出现一辆悬浮车,一人从上面走下来。
许宴第一眼看到对方黑色的靴子和黑色的衣摆,当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惊讶地挣打了双眼。
“主教?!”
安息笑盈盈地对他挥挥手,“又见面了。”
许宴还记得之前安然和他对枪的场面,心下有些警惕,“你怎么在这里?”
安息随意地靠着车,“孩子们已经被安全转移,我就闲下来了。”
想到那些孩子,许宴的警惕心又落了回去。
能得到孩子们的全然信任,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耐心地给孩子穿衣服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安息扫了一眼他的表情,“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许宴本想说不用了,可想到安然他还是走了过去。
安息刚发动车子就听许宴在旁边说起安然。
“我不知道你和安然之间有什么误会需要大打出手,但你是omega,安然是alpha,他肯定不会认真跟你打的。”
安息笑笑,“所以?”
许宴看过去,表情很认真,“所以他肯定会受欺负,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打来打去的,你可是神父,有点职业自觉好吗?”
“你真有意思。”安息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神职工作者就不能打人了?清除邪恶的东西是神父的职责。”
竟然把他最爱的小香香说成是邪恶的东西,许宴不高兴了,“安然哪里邪恶了?”我看你才比较邪恶呢。
安息笑意淡下来,看向前方,转了个话题,“你很喜欢他吗?”
许宴没有犹豫,点头,“是啊。”
安息看过来,“你觉得双手沾满血腥的你配得上他吗?”
许宴瞳孔一缩,沉下脸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息笑盈盈地接着说:“他是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将军,你是阴沟里那一团臭泥巴,有资格呆在他身边吗?”
许宴脸色很臭,任谁被说得这不堪都不可能高兴。
他双眼微微眯起,掩盖其中的凌厉,片刻后握紧的手渐渐松开,凉凉地开口,“主教大人,您这次说得不会也是你自己吧?”
见安息笑意凝住,许宴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主教真的很奇怪,他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听起来像是说别人,其实可能说的是他自己。
许宴从没对他说过自己的事,仅有的交流不过是初见时那一两句,除非是神仙,谁能从那一两句话里得到那么多的信息?
“什么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什么救赎,什么阴沟里的臭泥巴,说的不都是你自己吗?”
安息很快调整了表情,从容地笑,“何以见得?”
许宴懒洋洋地轻哼,“因为我可是抱金大腿,未来走钻石路的大艺术家。”
安息一顿,表情差点扭曲。
“好了,我就在这里下车……”
和这么奇怪的人没什么好聊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许宴捂着头晃了晃,更晕了。
“你做了什么?!”
安息掉转车的方向朝军区外开。
“让你乖乖听话的药而已,别紧张,很快会让你最喜欢的安然来和你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