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受伤了?”
戴沅对上霍佑青惊讶又露出担忧神色的脸,苦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不小心伤到手。我哥不知道怎么的,大晚上不开灯在客厅削水果,结果伤到手。昨天晚上被送到医院,可能好一阵子才能来找你玩。”
霍佑青没想到是这种原因伤到手,他心里不由暗想戴亦莘这人还真是古怪,对比之下,他弟弟戴沅更值得好好相处了。
于是,霍佑青主动问戴沅要不要跟他试试四手连弹,上次戴沅跟他说过会弹钢琴。
戴亦莘是几日后重新出现的,出现时,穿着一身西装革履,他没有按门铃,而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邀请函,唇一分一合,像是在私下组织语言。
组织到一半,他看到霍佑青和戴沅都穿着运动服从房子里出来,两个人的手腕上戴着不同色同款的运动手环。
戴沅先看到戴亦莘,“哥,你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的霍佑青后一步看过去,他看到站在院子外的西装青年。
今日天气有些热,他和戴沅都穿着短袖,而戴亦莘不仅全套西装,衬衣、马甲、领带配到位,袖扣都扣得紧紧的,像是绝不要露一丝春光在外。
西装青年正看着这边,不说话也不动,只站在那里,他今天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这幅眼镜将他脸上那点奇异的媚气消退不少,琥珀眼在眼镜后显得阴郁。
莫名像一只被人抛弃的,还浑身毛都被淋湿的大型犬。
这个念头刚闪过霍佑青心里,就被他果断遗弃了。
他面色如常地跟戴亦莘打招呼,“早上好,我和戴沅准备去打网球,要不要一起?”问完,像是想到什么,略担心地看向戴亦莘的手,“你的手好了吗?应该不能做这种剧烈运动吧?”
“我能。”戴亦莘语速很快,仿佛怕霍佑青把自己的邀约给收回去。他说完,将自己带来的邀请函放进口袋里。
霍佑青见状,便准备三个人一起去网球场。网球场离他家不远,走路五分钟不到就能到。
他看看戴亦莘身上的西装,还是没忍住,“你要不要换身衣服?你身上的衣服可能不太好打球。”
戴亦莘长睫垂了下,又掀起,不知道是换还是不换,总之又不吭声了。霍佑青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心思全要他猜的人,无措地看向一旁的戴沅。
而戴沅则是做出束手无策的双手摊开手势,但大概看霍佑青太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现在的情况,他主动接过这段话,“哥,你换身衣服。”
戴亦莘没有回答。
戴沅无奈叹气,凑到霍佑青耳旁,咬耳朵道:“我哥一直这样,我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该怎么办?”
霍佑青的耳朵被过热的气息熏得染上浅浅红色,他微微侧下头,戴亦莘现在在他家门口,算得上他的客人,而且是他邀约对方去打球的,既然请了佛,便送佛送到西。
“如果你不介意,我在我家找找你能穿的衣服。”他话刚说完,见到青年点了头。
-
霍佑青把戴亦莘请到客房,然后先跑到自己房间,在衣帽间开始翻衣服。他记得去年他一度迷上oversize风格,衣服是找到了,但裤子……
他勉强拿了条他最长的裤子给戴亦莘去试一试。
待走到客房前,他敲门而入,却没想到目光撞入裸背。戴亦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上衣脱了,只穿着西装裤,他微微侧眸看向门口,苍白的蝴蝶骨往下是如河流的背线。他脸上还戴着眼镜,日光从未关上的窗洒进来,像金粉落了一身。
戴亦莘朝门口走来,对着霍佑青伸出手。
很奇怪的是,他两只手同时伸出,像是在等一场赏赐。比霍佑青身高高出的那部分——头微微勾下,露出温顺的后颈。
霍佑青被对方的举动弄得一怔,甚至不由地退了一步,后又想也许这是戴亦莘的习惯,这个人一向奇怪。
虽然这样想,他还是飞快把手里的衣物放到戴亦莘手里,“你先换吧,如果不合身再跟我说。”
放的时候,视线难免看到戴亦莘的手臂,他的左手包着纱布。
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
试穿结果是不太合身。
衣服还好,只是略微有些贴身,真正难题是裤子,霍佑青已经给戴亦莘找了一条他最长的裤子,结果穿上去变成七分裤,而且特别紧,紧到明显。
霍佑青看到的时候,心里小小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去他舅舅房间找了条运动短裤,找时他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虽然比这个东西很幼稚,但对方真的很夸张啊。
戴亦莘一开始不愿意接舅舅的运动短裤,是戴沅在一旁说:“哥,你换吧,时间不早了。”他才勉强接过来。
最后戴亦莘在霍佑青的运动裤外又套了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不伦不类,但他本人却很淡定,就这样一起出门了。
到了网球场,三个人轮流上场。
第一场是霍佑青跟戴沅打,第二场是霍佑青跟戴亦莘打,第三场是戴氏兄弟打。
前两场都还好,等第二场结束,霍佑青下场喝水休息,场上气氛骤然变了。先前打球都属于温和派的两兄弟莫名同时采取极为激进的打法,一个球比一个球打得狠。
刚开始戴沅脸上还有笑意,打到后面,勾起的唇角平了回去。至于戴亦莘,他从跟戴沅开打时就没笑。
又是一个高扣球,戴沅没接到,神色变得愈发难看,他跑着将球捡起,默不作声地继续下一回合。
来回打了四五个球后,戴沅高高跃起,手持球拍,面无表情陡然将打过来的球拍回去。
“砰——”
一声巨响。
场边的霍佑青都听到碰撞声。
戴亦莘被球砸到左手,身体踉跄一下后,还是没稳住重心,摔在地上,他包着纱布的伤口瞬间渗出血。
戴沅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是看向霍佑青那边,果然,他看到霍佑青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朝戴亦莘跑去。
“你还好吗?”霍佑青蹲下身想将戴亦莘扶起来,他边问边看戴亦莘的手,“出血了,你需要去医院。”
戴亦莘不看自己伤口,只盯着霍佑青的脸看,当发现对方的视线牢牢放在自己的伤口上,他喉结略微一滚,唇分开,又抿紧。
他看到了霍佑青耳朵靠脸颊那一块肌肤上的汗珠,很细,透明,是运动过后出的汗,顺着雪白往下滴。
霍佑青想问问戴亦莘疼不疼,抬眼一看,忽然发现对方咬住了唇,似乎在强忍疼痛。
“哥哥。”
戴沅的声音打断霍佑青的注视,他回头望向网的另外一边。戴沅拿着球拍站在烈日下,姣好精致的面容此时煞白,他小声地说:“我没有要打我哥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霍佑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道:“先把你哥送到医院吧。”
到了医院,戴沅抢着去交费,他似乎不想和戴亦莘待在一个空间,走得飞快。霍佑青也是第一次送人来医院看病,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戴亦莘自己能搞定绝大部分事情。
在医生要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戴亦莘先一步挡住医生的动作,抬头对霍佑青说:“你出去等我。”
“好。”霍佑青看到纱布上狰狞的血,想想还是同意了。等戴亦莘重新包扎好伤口出来,他主动问,“还疼吗?”
戴亦莘低下头,说了句跟问题毫无相关的话,“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上衣沾了血和灰,变得脏兮兮。
霍佑青摇头,“没关系,只是衣服。”话顿了顿,“但我想说,你不应该故意用手去接那个球。”
戴亦莘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霍佑青知道戴亦莘多半不会承认,于是继续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戴沅,不过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戴沅。”
戴沅站在医院门口,看到他们出来,先一步和戴亦莘道歉:“对不起,哥,我不该打球那么认真,忘了你还有伤。”
霍佑青不想参与两兄弟的私事,就往旁边走了几步,又拿出手机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
这件事后,戴亦莘又暂时消失了几天,据戴沅说是他们的父亲带戴亦莘去更好的医生看手去了。
“哥哥你知道吗?我父亲特别看重我哥。”戴沅说这话的时候,正躺在霍佑青腿上,他时常这样冲霍佑青撒娇,今日也不例外,“我母亲很早就离世了,是父亲把我们带大,但是父亲更喜欢我哥,我父亲甚至怕我跟我哥抢家产,连商科都不准我学。”
说到这里,戴沅笑了一下,琥珀眼弯弯的,莫名有些像小狐狸,“但我还是偷偷申请了学校,我才不会听他的话。我虽然喜欢摄影,喜欢画画,可是我更想学商科。”
霍佑青不太能理解戴家的情况,在他看来,两兄弟一起撑起家业应该更好,兄弟之间不是更能扶持吗?为什么在戴沅口中,却变成家产要争,甚至还是单方面的争,因为戴父早就定下继承人。
龚琅的家庭条件也很好,但龚琅和他哥哥便没有这方面的问题,龚家大哥还主动教自己弟弟做生意开公司,龚琅想偷懒都不行。
戴沅对上霍佑青的眼神,像是意识到什么,说:“我没有要跟我哥抢什么,我只是喜欢商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他坐起来,算得上很亲密地搂住霍佑青的脖子。
霍佑青刚想叫戴沅不要搂他,却听到对方低声说。
“但是我哥很喜欢跟我抢,小时候的赛车,再大一些的游戏机,我中学的时候参加无人机比赛,拿了第一名,奖品是我很喜欢的一辆摩托车,但因为我没有成年,不能骑。
我把车放在放车库里,每天都去看它,我哥找我借那辆车,被我拒绝了,父亲那次破天荒地没有叫我把车让给我哥,我很开心。可是没多久,我亲眼看到我哥把那辆摩托车砸了。我哥也参加了那个比赛,他是第二名。”
此时已经日落时分,昏红的夕阳斜照玻璃落地窗,两旁的浅色窗帘随晚风摆动。被阴影罩住的沙发上,戴沅跪坐着,双臂搂着霍佑青的脖子,露出一个无助又透着媚气的笑。
“我现在很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但他没等霍佑青问他怕什么,就换了话题,“我名下有一家海洋馆,今晚我们去那吧,哥哥,我请你去吃海底晚餐。”
海底晚餐就是坐在玻璃房里吃晚餐,边看四周的海洋生物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游来游去。戴沅跟霍佑青说,这个海洋馆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他从不对外开展,霍佑青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戴沅正仰着头看上方游过的水母,折射下来的光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流光溢彩。
“我母亲说她曾看过虎鲸,她说看到虎鲸,什么烦恼都会忘了,因为虎鲸会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到不该有烦恼。哥哥,你看过虎鲸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也很早就离开了,霍佑青提出一个不该提的邀约,“我也没看过,要一起去看虎鲸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