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来的表姑娘 第8章 第 8 章

季盈稚隐约觉得二房的人对自己存有不满，虽然看着举止得体，嘴里也尊敬，但一路步履匆匆，丝毫不顾及季盈稚跟不上。

此时李妈妈看着季盈稚荏弱的模样，面无表情中也让她看出了几分嘲讽。

季盈稚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对着李妈妈一抬下巴，“去通报吧。”

别在这看她笑话了。

李妈妈转头进了鹤龄堂，又是另一副面孔，对着鹤龄堂的丫鬟笑成了一朵花：“羊澄姑娘好，可要劳烦您通报一声，七姑奶奶家里的表姑娘已是到了府里，二太太让我领人先来见过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可有闲暇？”

名叫羊澄的丫鬟穿着颜色鲜艳的绫罗春衫，头上带着镶金丝攒珠簪，一看就是老夫人跟前得意的人。

李妈妈这样的作态，她们伺候老夫人多年的人都是惯常熟悉的，也不以为然，只轻笑着道：“老夫人正与五爷下棋呢，好一会儿了，我去瞧瞧情况吧。”

鹤龄堂的小丫鬟招待了季盈稚在偏厅稍坐，或许是棋下正酣，小丫鬟上来换了三泡茶了还不见里间有人通传。

季盈稚倒也不急，在这悠闲地等着，总比方才来去匆匆耗费脚力来的自在。

等了快半个时辰，终于有个小丫鬟进来，“见过表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

许是下棋乏了，老夫人乌氏眯着眼睛半倚在软榻上，见季盈稚进门来，略睁开眼盯着看了许久。

季盈稚行了礼，见老夫人不声不响的，心中不免打鼓。

看了一小会儿，乌氏才笑着道：“你与你母亲，生的不太像啊。倒是这个不急不躁的性子，有点相似。”

这是进徐府以来，季盈稚第一次从曾与母亲见过的亲人口中听到对母亲毫不虚伪的描述，一下子感觉亲近许多。

季盈稚答道：“是，我与父亲生的更像。”

“嗯，没错。”乌氏点点头，“我只见过你父亲一次，依稀记得......是个好相貌的孩子。我没记错吧？”乌氏有些不确定地问身旁的一个老妈妈。

老妈妈赞同地点点头：“老夫人好记性，是就见过一次，您当时还取笑七姑奶奶，说她怕不是看脸选的夫婿，您还担心过呢。”

乌氏连连点头，“是这么回事，还是你记性好。”

季盈稚听得有趣，老夫人却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二太太可有安排好了表姑娘住哪里？”

李妈妈上前答话：“回老夫人，二太太已是安排妥当了。三房靠近藏书楼的那侧还有个不小的院子，以前是王妃娘娘和七姑奶奶一同住的地方，先已收拾出来，摆设物器都布置下去，窗帘床被也都换了全新的，二太太又配齐了粗使的丫鬟仆妇，就等着表姑娘住进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又对季盈稚道：“还算妥当。改日，见见你那些个兄弟姐妹的，叙一叙姐妹亲情。我便不多说了，你一路过来也是艰辛，早点歇息去吧。”

季盈稚明白老夫人是不想多说，行了礼退了下去。

走的时候，季盈稚不免郁闷，徐府人事复杂，她不过初进府便可见一斑。内宅里说话最有份量的三个妇人她今日一一见过，大太太说话看似热情却爱打机锋，二太太不怎么将她看在眼里，作风更是硬直，老夫人......晾了她一个小时，见了面没说上几句话。她未到前对于母族亲戚的小小期待，此刻已消散得差不多了。

李妈妈道天色将晚，先带季盈稚回三房休息。

还没走出几步，穿行小径绕过一片假山，前方有处歇脚亭隐约可见几个人影。

季盈稚脚步不由慢了下来，李妈妈瞧清了人，忙蹲身行了个礼，“见过五爷。”

为首的少年清咳一声，还没说话，季盈稚迟疑地喊了声：“是......五舅舅吗？”

“......嗯。”

徐五爷徐昱是三房独子，也就是季盈稚嫡亲的舅舅。

徐昱屏退了下人，单独与季盈稚说话。“......我今日才听说你到了，便赶回来见一见你......”

徐昱语气温和，说话却显得有些不自在，有些不知道如何与才小了五六岁的外甥女相处。若是端起长辈的架子来说些训诫的话，怕显得过于严肃，只好略显尴尬地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我平素与你几位表兄一般，都在城外东升书院寄读，一个月也就回来两三天，三房事务你尽可自己做主......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事，都可以去我院子里找我的大丫鬟霜若，她能想办法联系我.......”

尚显得有些陌生的舅舅，说出来的话却处处透露着自己人才有的亲近，季盈稚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慢慢被抚平了。

“......府里，你同辈的姐妹兄弟众多，有几个脾气算不上好，你若是叫他们欺负了，也可以告诉我。”

季盈稚当然不会受点小委屈就兴师动众地找长辈告状，更何况五舅舅虽然辈分高，年纪也还小，真受欺负了也不一定能帮她什么忙，但这话听起来，就叫人心里熨帖。

说着说着，天也黑了。明日有早课，徐昱还要连夜回书院，匆忙叮嘱完这些便离开了。

奔波一日，季盈稚本来就体力不足，幸好箐衣鹿衣已经先一步回去准备。季盈稚还没来得及好好瞧瞧未来的新家，就匆匆洗好睡了。

第二天醒来，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屋外淅沥沥的雨声，季盈稚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紧闭着眼睛赖在床上不愿起床。

“姑娘，可要起身了？”绿赢轻声地在床边问。

季盈稚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唧声，转身面向床内，看来是暂时不想起了。

绿赢也不强求，在她这一向是姑娘的意志最优先的。

昨日送进府里的行礼还未完全收拾妥当，绿赢正领着鹿衣一一归置，早起就不见人影的王妈妈从外面回来。

王妈妈收起油纸伞，倚在门边，这雨下的太大，小小的伞根本遮不住，王妈妈此时已是小半边身子都淋湿了。

绿赢忙道：“辛苦王妈妈跑一趟了，快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别冻着了。”

“北地难得见这么大的雨，我也是托大了，早知道该穿件蓑衣去。”

王妈妈大清早地出门，自然不是闲逛去的。昨日五爷刚提到有事情可去找他留在府里的贴身丫鬟霜若，今儿王妈妈就先上门联络联络感情了，顺便有些细枝末节的情况得找个徐府人打听。

收拾妥当，王妈妈回屋内轻声地与绿赢沟通。

“霜若姑娘倒是个和气的性子，五爷该是已经交代过了，问起来知无不言。

“......府里长辈多，小辈更是不少，若是日日要晨昏定省，每日来来去去时间就耗完了。所以除了在城外书院读书的几位少爷，其余人没有定例，都是四五日去一趟给各房头的老爷太太请安。至于老夫人，向来不爱人打搅，让小辈一个月去两三趟就是。听霜若姑娘说起来，其他房头的太太姑娘们也都听老夫人的话，不敢常去烦扰。”

绿赢点点头，“那可就省事了，三房的老爷在京里呢，我们姑娘除了老夫人那得去请安，其他都可以免了。”

王妈妈又苦笑着说：“这项虽是轻省了，却还有其他麻烦。府里姑娘多，便立了闺塾，请了好几位先生来家里教导。徐府是文风鼎盛之家，府里头大小爷们都读圣贤书，姑娘们课业安排也不少，经史子集要学，琴棋书画需涉猎，还有仪礼、女红更是必备。日程上是读四日休一日，从辰时上到午时。姑娘身子弱，往常在将军府请的塾师也是两三日才上一次课，现在这样不知姑娘能否适应。”

这倒是有点麻烦。绿赢感受到了与以往在将军府自由行事不同的束缚感，还好早有心理准备。

“目前暂且只能听从徐府安排。对了，姑娘偏爱游记杂学，带的满满一箱都是这类，那些正经书怕是得去没送进府的那些箱子里找了，还有笔墨纸砚，古琴棋盘，姑娘不爱的都丢那头了。偏偏今儿又下着雨。”

绿赢抬眼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迹象。

王妈妈倒是不急，“之前二太太不是吩咐人过来说了吗，下着雨就不让姑娘四处奔波了，等明日天晴了，再带姑娘去各处拜见。今儿姑娘就可以先松快松快。这么一算姑娘去上课也是至少后天的事情了，明日去取也还来得及。”

绿赢点点头，又想起一事。“明儿天晴，得将给各房头的礼送过去了。只好劳累妈妈一处处亲自跑一趟了。”

毕竟礼物贵重，若是只让粗使丫鬟送去，一来显得不够尊重，二来这些新丫鬟的品性还未熟悉，不让人放心。

王妈妈自然是应下了。“昨日见老夫人身边丫鬟都喜着鲜艳，屋内摆设也富丽堂皇，不如将原本准备给老夫人的玉佛换作那樽粉俏琉璃宝瓶，或许更投其所好。”

“还是王妈妈你观察仔细，便这么换吧。”

两人一来一回地商量着，很快商定了这几日要紧的事务。

至于季盈稚，又睡了回头觉，完全不操心这些琐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