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只想祛魅 第92章 第 92 章

进入新公司后，潭枫丹才知道，原来打工可以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

工资高，时长短，离家近，但是仅限于她自己。

潭枫丹定岗总裁助理，像她这样的助理有3个，上面还有个金秘书统筹管理。

其他助理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潭枫丹也想上前帮忙，金秘书恭敬而又不失礼貌地回绝，并表示胥总有请。

她认命地走进胥辛的办公室，第101次面无表情地赢了，又在胥辛不甘心的辩解中，开启第102局。

无他，唯手熟尔。

荒废的大学生涯，潭枫丹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但除此之外，她就毫无用处了，甚至连杯咖啡都泡不好。

走进茶水间，映入眼帘的是眼花缭乱的磨豆机、手冲壶、拉花缸、滤杯等专业设备，带有浆果香、柑橘香、坚果香、甘草香、葡萄酒风味，各种花里胡哨风味的咖啡豆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好像一个咖啡博物馆。

每种咖啡豆还要搭配特定的咖啡机研磨和特定的程序烘焙，听着安妮的讲解，潭枫丹头都大了，琢磨着自己其实入职的是某咖啡公司的新品研发部？

但是的确有人能做到。安妮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示范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

同样是助理，安妮小锥子脸，A4腰，昂贵的职业套装和精致的妆容，就像是潭枫丹看电视剧时憧憬的职场白骨精。

但安妮并不仅仅是电视剧女演员那样的花架子，她的个人能力同样优秀，本硕毕业于国外某QS排名前50高校，在校期间多段顶尖公司实习经历，履历漂亮，工作也很干练，处理事情井井有条，甚至到泡咖啡这种小事，都能做得十分完美。

安妮的动作太快，潭枫丹压根记不全，她索性趁着没人的时候，也不管步骤对不对，总之嘎嘎加奶加糖。

日理万机的胥总，从文件堆里百忙之中抽空浅抿一口，皱着的眉头舒展了，眼睛都亮了，连炫几口喝完了，还特地夸了安妮泡咖啡有进步：“很醇厚”。

安妮露出了尴尬的微笑，金秘书回道：“今天是枫丹帮忙代劳的。”

胥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意味深长道：“以后还是让安妮来吧。”

潭枫丹自以为她是懂胥辛的口味的。男高小胥经常一脸高深莫测地喝那些听起来很高级的饮品，但是味觉是不会骗人的，他只有喝小甜水时才会露出享受的表情，而且越甜越好。

刚才她有多自信，现在就更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人是会变得，甚至不需要数年那么，朝令夕改也是常情。

潭枫丹又想起胥辛拒绝她做的饭时，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也不是特地给他做的，只是为王桂芝熬鸡汤补身子时，给他捎带一份，毕竟她承了他不少恩情，能为他做的事情不多。

车祸时还心心念念说每天都想吃女朋友亲手做得饭的家伙，怎么想法就变得那么快呢？

那么爱情呢？

在走神中赢了第102局，没等胥辛开口，潭枫丹就自觉地跳过游戏成绩结算画面，开启第103局。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潭枫丹按下游戏暂停键，是医院打来的电话，王桂芝的情况又恶化了，通知她赶紧去一趟。

托胥辛的帮忙，王桂芝能住进帝都最好的医院，在有经验的教授团队治疗，用上国外还没上市的新药。

“让小沈送你去吧。”胥辛关切道，正准备招呼沈助理进来，就被潭枫丹拦下了。

“这个时间段，堵车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我坐地铁去吧，可以直达呢。”潭枫丹急忙找了个借口婉拒。

以前当牛马的时候，加班可以，但是她最讨厌处理上司的私事了，还是不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路过助理工位时，她看到安妮左手拿着固定电话，右耳听着手机，手指还在键盘上起舞，回电脑屏幕上不停弹出的工作信息。

曾几何时，这也是潭枫丹的工作状态，身在其中时，她感觉耗时耗神，回家了犹如耗干的电池，只想倒头就睡。

解脱了，她又会羡慕，那种被需要被信任的充实感。

但总是请假的她，连在这台庞大的机器中当好一颗螺丝钉的价值也没有：如果手上有紧急的工作，医院又打电话来了，她是先顾工作，还是去医院呢？

胥辛的体贴，让她不必经历这种两难抉择。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份偏爱不存在了呢？

到了医院，安抚王桂芝的情绪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王桂芝的胰腺癌已经转移到全身各处，痛苦感也越来越强烈，而治疗癌症的化疗和各种药物，更是带来几倍于病痛本身的痛苦。

潭枫丹学着王桂芝当年开导她走出那段最灰暗的时光时说的话，畅想未来，等妈妈病好了，她们天天出去吃吃喝喝玩玩，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未来？哪还有什么未来？”王桂芝苦笑着说道，她曾经乌黑浓密的秀发已经全部掉光了，面色蜡黄，眼神浑浊无光，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摇欲坠，惶恐地等待着坠落的瞬间。

人到中年，没有另一半，没有房子，没有存款，老年无依，即使病好了，又有什么指望呢？

没有希望的未来，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妈，但是我不能没有你啊！”潭枫丹乞求道，王桂芝这才稍稍打起精神，教训道：

“所以你要赶在妈走之前，赶紧结婚生个孩子给妈抱抱，你妈我也能安心地瞑目了。”

“那也得人家乐意啊，现在不是异地嘛，等你病好了，我回去就跟他求婚。”潭枫丹面不改色地给王桂芝画大饼。为了不刺激妈妈的病情，她还是谎称在和杨君泽“处对象”。

“小杨前两天还来看过我哦？”王桂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又念叨：“求婚还是应该男人来，女孩子这么做会掉价。”

杨君泽竟然特地从远在千里之外的A市跑到帝都探望王桂芝？这已经能算跟踪狂了吧？他是脑子坏掉了吗？

潭枫丹内心有千军万马（草泥马）呼啸而过，明面上还是要保持镇定：“诶，他前几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没说……”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看到正主带着助理，两人四手拎满了补品走进来，潭枫丹惊讶地张大了嘴，都能生吞两个鸡蛋。

没等杨君泽寒暄两句，她赶紧找借口要和他出去单独聊聊。卧床的王桂芝对着杨君泽的助理窃喜：“这两孩子感情真好。”

楼下的绿化长廊，春意盎然。只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冷热不定，廊下阴寒，夕阳又有几分刺眼。

上回的修罗场，潭枫丹狠狠地给了胥辛一拳，毕竟是他动手打人在先。

暴龙还没来得及喷火，潭枫丹就挽住了正牌男友的手，分别的话说得相当决绝：“杨君泽，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杨君泽脸上受伤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但是眼下潭枫丹又约他私下见面了，真是令人尴尬。

无形的缄默徘徊在两人之间，好像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清瘦的男人一脸漠然地眺望着远方，好像能这样站到天荒地老。

潭枫丹只得先开口，单刀直入，毫不客气：“你怎么也来帝都了？”

杨君泽淡淡道：“我连公司带人一起卖给企鹅跳动了，所以咱们现在也算同事了。”

看着潭枫丹警惕的眼神，他才慢悠悠道：“胥叔叔之前就跟我提过很多次，他在创业期间也给过我很多帮助，初创公司到了瓶颈期，我想着，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没准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言下之意，他来帝都并不是因为潭枫丹，探望王桂芝也是在医院偶遇到了，一切都是个巧合。

潭枫丹想起之前公司同事八卦，企鹅跳动的零售事业群空降了一位杨副总，分管技术支持，年龄和胥辛相当，也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很是引起了一番热议，当时潭枫丹没细听，想必说得就是杨君泽了。

有好事者如派兵列阵般的分析，胥辛虽贵为大文娱事业部的一把手，从级别上来说比杨副总高了一个等级，但文娱事业部只能算企鹅跳动集团的边缘部门，零售事业群才是公司真正的核心和现金流来源，所以在公司话语权方面，杨副总反倒压了胥辛一头。

难怪胥辛听到八卦内容，脸都变绿了，平时怎么开玩笑都不会生气的人，还黑着脸驱散了众人。

这两个家伙真是相当在意对方啊！

潭枫丹又联想到上回的修罗场，单独相处时，从未对她动手动脚过的杨君泽，却恰好在胥辛来的时候，落下了一个暧昧的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难道杨君泽是为了刺激胥辛，才这么做？

潭枫丹心生不悦，皮笑肉不笑地祝贺道：“那恭喜你啊。”

又直白道：“谢谢你之前配合我，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以后不用麻烦你再帮我骗我妈了。”

杨君泽叹了口气，眉端微蹙，面露苦涩：“丹丹，你现在是在和我划清界限吗？”

潭枫丹无言以对，杨君泽曾经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她，又对胥辛恨得深沉，她的选择，在对方看来无疑是一种背叛。

杨君泽又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听说胥辛带着潭助理出席宴会。”

宴会？以潭枫丹的身材，怕是塞不进任何一件晚礼服，这是她从未肖想过的场合。

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我忍着对他的厌恶，满怀期望地走过去，只期待能见你一面，但是我看到了另一个女人，亲密地挽着他的手。”

“潭枫丹，你告诉我，是我看错了吗？”

潭枫丹怔住了，一段糟糕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毫不怀疑杨君泽话的真实度，因为她几乎是秒懂了胥辛为什么这么做。

在胥辛哥们的聚会上，那些和胥辛身份相当的公子哥，露骨的上下打量着她，好像她是一个怪物。而潭枫丹坐在一群身姿妖娆的女伴中间，的确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能带的出去的女生。”

聚会领头的老李，地位尊崇，关系网遍布帝都。即使自大狂妄不可一世如胥辛，在他面前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喊“哥”，之前帮潭枫丹撤热搜、禁直播也是通过这位“老李”联系，以后开展项目也离不开“老李”的牵线搭桥。

“老李”看到潭枫丹，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转头对胥辛说：“小胥，你还挺……看重内在美啊。”

“哥，这是我初恋，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胥辛主动给他斟酒：“来喝酒，喝酒。”

“难得看你小子给我倒酒啊。”“老李”就驴下坡喝了酒，没再说什么。

虽然这事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是当时的耻辱感却如影随形。

潭枫丹知道，她给胥辛丢脸了。事实上，一想到不用再去面对那些审视的目光，她的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在新公司，每个员工都精致地好像时尚画报里才会出现的俊男靓女，聊天也是她听不懂的“生酮饮食”、“地中海饮食”、“普拉提”。

所以第一天报到的时候，潭枫丹穿着在游戏公司上班的宽松T恤大裤衩，被保安拦下：“外卖不准上楼啊！”

如果不是胥辛左右等不到人打电话催，潭枫丹费尽口舌也说服不了保安，她其实是这里的员工。

第一次去某预约制高级餐厅时，服务员还把潭枫丹误认为了“胥总”，因为他们这对组合，看起来比较像富婆包养男模。

潭枫丹害怕和胥辛走在一起，害怕胥辛的心意随时会改变，害怕成为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但是她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软弱：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会回去和他好好谈谈的。”

杨君泽走后，察觉到刚才两人冷冰冰的气氛，王桂芝赶紧问是怎么回事，潭枫丹又不能说实话，敷衍过去的话，听在王桂芝的耳朵里，却有了别的内涵，数落道：“你呀，还不赶紧减肥，这副样子怎么会遭人喜欢？”

潭枫丹也不喜欢这个困在臃肿的身体里的自己，她努力不再依赖药物，努力尝试运动健身，努力改变饮食习惯，但是工作和照顾情绪日渐崩溃的王桂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她想怼回去，又要照顾王桂芝的想法，只能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审美多元”、“自信才是最美的”，王桂芝哀怨道：“这些口号说得好听，我也是为你好，除了亲人，谁会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走出医院，潭枫丹打了一通电话：“我想改变形象，你能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