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洛维斯的日常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个贵族小姐能有什么烦恼呢？

奥洛维斯坐在神甫专用的告解室，也就是忏悔室内的椅子上，面前就是一张桌子，桌上还放着《天国安息》这种葬礼通用的万能圣经。

隔着一块厚重的羊毛毡布，他看不清坐在对面的艾蜜儿女士，她也看不见他，不过奥洛维斯还是秉持着优秀的职业素养，正襟危坐着，准备倾听金主小姐的烦恼。

等了好一会，奥洛维斯都没有听见艾蜜儿小姐的声音。

奥洛维斯的思绪都飘到等到了蒙比利埃，他还想购买一个怀表或是手表了，什么表都行，让他能随时看个时间就可以。

也许，她没有烦恼？

就在奥洛维斯这样猜测的时候，终于听见了艾蜜儿小姐轻轻的叹了口气。

奥洛维斯振奋起精神。

“奥洛维斯先生。”艾蜜儿毫无形象的趴在小桌上，趁着贴身女仆在门外，奥洛维斯执事又看不见自己，她做了一个不优雅的动作，背弯着，长裙下的小皮鞋晃悠着，侧着小脸躺在交叠的小臂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卷着自己棕色的长发，淡紫色的眼眸有些愁绪：“你觉得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吗？”

奥洛维斯脸垮了一下，他还没谈过恋爱，哪里能知道呢，不过没关系，他以前处理过几起这样的少女心事，对比小镇上一些内心火热，做事大胆奔放的已婚妇女们，艾蜜儿小姐的问题属于是小巫见大巫了。

“传说，女巫会炼制一种爱情魔药，只要双方都喝了它，就会你爱我，我爱你，永远不会背叛，真的有这种神奇的东西吗？”艾蜜儿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嘴巴，从喉咙间升腾起的痒意让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抱歉，我从小就身体不太好。”

“没关系，艾蜜儿小姐，需要来一杯太阳花茶吗？”奥洛维斯关切问道。

“不用，不用，我已经好多了，莱塔尼亚森林覆盖率是我见过最高的，这里良好的空气对我的咳疾有帮助。”艾蜜儿说道。

“艾蜜儿小姐，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藏不住的吗？”奥洛维斯的声音愈发温柔，似是对她不看重身体健康的行为有点无奈，而产生了一点忧心。

艾蜜儿瞬间觉得自己应该接受执事先前提议的，她又有点想咳嗽了，真是糟糕，情绪一激动，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咳疾，艾蜜儿用帕子捂住嘴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是什么？”

“咳嗽与爱。”奥洛维斯发现他这个开场很适合今天的主题啊。

艾蜜儿怔了一下，被这句话瞬间击中了心脏，她一只手捂住帕子，咳嗽憋的她紫色的眼睛都泛着水光，最终还是拿开帕子，控制不住的狠狠咳了两下，呼吸却顺畅了很多，她喃喃的复述了一句。

“但更重要的是下面两句，最不该挥霍的就是健康与爱。”奥洛维斯顺理成章的给出建议：“莱塔尼亚教堂里有一位精通疗愈的大师，他是一位来自北大陆的自然神教的牧首，在与一次邪恶争斗中，腿受伤了，但这无损他的医术，等这次开解结束后，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给你介绍一下他。”

奥洛维斯一是想为布里埃尔先生打通一个上流社会的渠道，二是想帮助这位贵族小姐。

“好的，谢谢你。”艾蜜儿这次没有拒绝，她对自己的病不禁多说了两句：“我的父亲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请名医和教堂里的神父主教给我看过了，它的病状有点像上世纪的苍白玫瑰症，但你放心，它不会传染的，我也从没有咳出血过。”

“它就是单纯的咳嗽。”艾蜜儿其实也烦恼。

奥洛维斯对上世纪奢侈浮夸的风格也是服了，一个肺结咳也要追求极尽美感和优雅的病名，简直有病，他道：“那你更应该多喝喝太阳花茶了，它对肺腑有平顺的功效。”

“我会的，回去就喝，奥洛维斯先生，你对爱情有什么看法呢？”艾蜜儿此刻已经把奥洛维斯执事看做是十分可靠的人了，她想知道在成熟稳重，绅士高雅的奥洛维斯先生这里，他会有什么样的回答，或许，她可以借鉴一下奥洛维斯先生的爱情观。

“爱情这东西，大概是人类艺术史上永恒的主题和绕不过的高峰了。”奥洛维斯想了想说道：“我还未经历过爱情，但已经听闻了它的威名，它不受控制，无法驯服，也抓不住。”

“是啊，谁能抓住爱情呢？”艾蜜儿惆怅道。

“有时候，你费尽心思想得到它，它却如沙子一般从你掌心缝隙里溜走，生气，愤恨对它无所谓，赞美，感谢对它无意义。”奥洛维斯说道：“我有时候觉得爱神完全可以换一个名字，叫做恶作剧之神，它是如此的不讲道理，不是吗？”

艾蜜儿抿唇笑起来：“奥洛维斯先生，你知道吗？我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父亲却让我联姻男爵儿子，我为了躲避和他的联姻，才从莫利托城转到蒙比利埃贵族学院就读，父亲母亲一直极力撮合我和男爵儿子的婚事，但我的心已经给了其他人。”

奥洛维斯不禁感叹，真是好巧啊，男爵儿子，莫利托城就一位男爵，真想不到艾蜜儿小姐会是黑塔男爵儿子要联姻的对象。

艾蜜儿说起自己的心上人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脸颊微红，但很快，她就叹了一口气：“可他是一位平民，我的父亲和母亲不会同意的，他们还秉持着以前的观念，认为一名贵族小姐下嫁给平民是一件屈辱且很没面子的一件事，这会让他们在贵族圈里抬不起头。”

奥洛维斯从艾蜜儿骑马装扮就能窥见一二了，更何况，黑塔男爵在莫利托城很有实力，也难怪艾蜜儿的父母看好这桩婚事，不过从侧面来看，艾蜜儿小姐的家族实力应该也是挺可观的。

“可诺亚和别人不一样，他来自明彻斯威，就是那个浪漫的花之城。”艾蜜儿说道。

“听说那里人的情感丰富热烈，十分善于表达。”奥洛维斯委婉的提醒艾蜜儿，明彻斯威的浪漫和情人一样出名，在甜言蜜语中，人的心总会迷失。

艾蜜儿是一位聪明的贵族小姐，她笑道：“奥洛维斯先生，也许你想不到，是我先追求的诺亚，如果你见了诺亚，肯定不会相信他是明彻斯威人，他是如此腼腆而寡言，像是石头做成的骑士。”

奥洛维斯扬眉，如果这位诺亚性格是伪装出来的，那他一定是个情场高手。

希望不是吧，艾蜜儿小姐已经坠入爱河了。

“那诺亚先生又是怎么想的呢？”奥洛维斯问道。

“他是爱我的，去年就已经大学毕业了，正在一家报社主编手下工作，他希望能有个体面的身份见我父亲和母亲。”艾蜜儿道：“我也爱他。”

一场长达半小时的开解即将结束，虽然奥洛维斯并没有实质性的解决艾蜜儿小姐的困扰，但艾蜜儿推开告解室门时心情仍然好了很多，因为倾诉本就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她在贴身女仆的带领下，准备再捐献一次，奥洛维斯则去通知布里埃尔先生。

得知要为一位贵族小姐治疗，布里埃尔很高兴，他用力抱了一下奥洛维斯，又急忙收拾起来，把自己打理了一番。

“那位小姐不介意我的腿部毛病吧？”

“我和她说你是为了抗争邪恶才受伤的，是个英雄。”奥洛维斯又说了艾蜜儿咳疾的特点：“到时，你可以再问的详细一点，这样方便后续的治疗。”

“那是必须的。”布里埃尔先生说道，发现奥洛维斯还跟着，说道：“放心吧，奥洛维斯，对于怎么治病我可比医生专业，你不用送我了。”

奥洛维斯搀扶住老先生，道：“艾蜜儿小姐邀请我去波吉亚葡萄庄园吃晚饭。”

“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好。”布里埃尔感叹道：“我要是你，就靠脸吃饭了，而不是手艺。”

奥洛维斯摸了摸自己的脸，灿烂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他在这个世界能得到这么多的善意，这张脸功不可没，说实话，奥洛维斯有时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了，都有些沉迷，这张脸无可挑剔。

“别对我笑，闪到我了！”布里埃尔对自恋的奥洛维斯没好气道。

等到了波吉亚葡萄庄园，奥洛维斯发现庄园里的男仆女仆明显多了起来，整座庄园焕然一新，随处可见各种鲜花，喷泉水柱都比以往高，各种大理石雕像被擦的一尘不染，看来，汤玛斯先生很看重女儿和这些贵族小姐的友谊。

奥洛维斯这次主要过来是为了院工的事，他总得要和院长说一声，和他预料的一样，院长一点也不在意落水的院工，他甚至连院工叫西蒙都不知道，在他的提议下，欧芙拉顺利顶替了他的位置，院长只顾着讨好汤玛斯先生，而汤玛斯先生一脸忍耐。

“奥洛维斯，你好久没来了。”波吉亚夫人笑着抱怨道：“若不是艾蜜儿小姐请你，我们恐怕还见不到你，你总是如此忙碌。”

“我行走在传播天父荣光这一条道路上，不敢懈怠。”奥洛维斯微笑道。

波吉亚夫人坚信奥洛维斯的话，在她心目中，不，是小镇所有人的心目中，奥洛维斯他的相貌，语气，表现，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真正的光明十字神教的教徒是怎么样的。

教科书版本的标准圣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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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