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一个多月里,医生来了好几次,每次爱丽丝都心惊胆战地回答问题,庆幸的是他们都没被带走。
可他们一直被关着,直到升学考试。
爱丽丝怀疑,如果不是必须参加这场考试,哈金斯夫人指不定还不愿意放他们出来。毕竟没了约翰那几个刺头,和肯恩、爱丽丝这样的怪人,孤儿院都好管理了几分。
中学入学考试在距离孤儿院5条街的一所小学进行,6门科目连考了3天。
爱丽丝越考心情越沉重,哪怕考试考完了好多天,她都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她去了工厂没日没夜地干活,还摔进了机器里被搅碎了胳膊。她父亲就死于一场机械检查的事故。
对于他们这样的孤儿来说,除非特别优秀,否则是没有学校愿意倒贴钱让他们上学的。
爱丽丝就在这样焦虑的情绪中等到了送成绩的邮差。
今年孤儿院有5个孩子参加了这场升学考试,每个人的成绩都在意料之中。
肯恩真的就像大人们猜想的那样,考了满分!其次是爱丽丝,她的成绩放在这个城市里还算优秀,但没有好到有人愿意资助她上学的水平。
除了肯恩可以等着挑选上门邀请他去学习的敦刻尔名校外,其他的孩子就得哈金斯夫人为他们安排出路。
最惨的是直接被送进工厂当童工,那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其次被送去当学徒,只有一点点钱——大部分归孤儿院,还会被打骂,但机灵一点好歹能学点东西。
成绩送到的第二天,爱丽丝就和另外一个同龄的名叫丽莎的女孩,一起被叫进了哈金斯夫人的办公室。
哈金斯夫人看上去相当疲惫,她从抽屉里抽出了两封推荐信,摆在她们面前:“一个是去郊区的一所康复中心打杂,或许在那里待上几年,能学到一点医院看护的经验。离这里比较远,我和那边约好的是一个月回来一次。”
哈金斯夫人又点了点另外一个信封:“隔壁街区纺织厂的厨房,在那里老实打杂,长大了勉强能找一个厨娘的活。每周休息一天,那天必须回这里来。
爱丽丝正思考着这两份工作该怎么抉择时?旁边的丽莎眼疾手快,一下子抢走了当看护那一张。
是了,在这个孤儿院里,但凡不是直接发到孩子手里的东西,都是需要抢的。
爱丽丝看看丽莎又看看哈金斯夫人,哈金斯夫人将另外一封信捡起来递给她:“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明天早点起床,我托送牛奶的巴克先生顺路载你过去。”
爱丽丝拿着那封推荐信从办公室出来,肯恩正倚靠在走廊栏杆上:“她安排你去哪里?”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纺织厂的厨房,说是将来可以当厨娘。”
“她呢?”肯恩看着丽莎离去的背影,问道。
“……那家精神病院,当看护。”
“……”肯恩沉默了一会,“行吧,起码厨房能吃饱。”
这是最大的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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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工作非常单调但非常累,爱丽丝凌晨4点起床,就开始在厨房的后院清洗成山的土豆,并将沥干水的土豆装在篮子里,一箩筐一箩筐地搬到厨房,这个工作是从早到晚的。
早餐也不过是干面包,偶尔会有一点培根和黄油,或者加盐的燕麦粥。午餐和晚餐多是盐水煮土豆,里面能捞出一点切碎的油炸培根。爱丽丝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厨艺可学,想来那只是好听的说法,不过是需要便宜的劳动力干活而已。
等每一餐吃完就有成堆的盘子等着洗,上百张餐厅的桌子需要擦拭,偌大的地板等着人打扫。
每一样工作都让爱丽丝感到疲惫又厌倦,她开始琢磨她的特殊能力,偷偷地试图用特殊能力,看能不能让这些活少一点,轻巧一点,还不要被人发现。
她很快就琢磨到了一个能让她轻松的活计——搬东西。不管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土豆,还是一大袋一大袋的面粉,都需要人搬来搬去。每当这个时候,爱丽丝就停下手中的活计,自告奋勇的去干搬运的活。
她会用特殊能力,悄悄地让手里的东西飘起来,然后做出假装的搬运动作,慢慢地运东西。这是她繁忙的工作中难得一点的休息时间。
“ 嘿!小姑娘。”一张大手拍在了爱丽丝的肩膀上,把她拍了个趔趄,“没想到你力气挺大的嘛!来,我有别的活交给你。”
说着他就伸出大手去提爱丽丝怀中的箩筐,爱丽丝赶紧取消作用在箩筐上的能力,让箩筐重回原本的重量,真沉,她死命地抱住了。好在那只大手一下子提走了箩筐,将其放在了桌上。
来人是厨师汉克先生,他身材强壮高大,提溜着爱丽丝就像提小鸡崽。
他们来到灶台前,汉克先生端起一大锅热腾腾的玉米汤,递给爱丽丝:“将这个端到餐厅窗口去,小心点,这很烫。”
爱丽丝小心的接了过来,这可真沉!她使出吃奶劲儿提着这锅汤,等这锅汤完全到她手里之后,她才动用能力将它变轻,转身往外面餐厅去。
眼前的锅子虽然没有了什么重量,可是它烫啊,爱丽丝不由伸直了胳膊,让这热气腾腾的锅子离她远一点。
爱丽丝漂着这锅汤出门的时候,迎面一个人掀开帘子,大步跨了进来,与她擦身而过。来人的胳膊稍稍碰了一下爱丽丝手中轻飘飘的锅子,锅里的热汤就摆动起来,洒在爱丽丝手上。
“啊——”强烈的刺痛让她扔掉了手里的锅,铁锅掉在地上,滚烫的热水倾倒出来,扑在爱丽丝腿上、脚上。
爱丽丝尖锐的叫声在厨房中回荡,疼痛如同火焰一般在皮肤上燃烧。
……
厨房里的人群大叫起来。
“水,凉水!”
很快有人往她身上倒了一桶凉水,但只是让她的体感好了一瞬间,疼痛又迅速的席卷了下半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迅速红肿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无力的承受着那股灼热的痛感。
厨房里乱成了一团,人为她浇着凉水,又有人扯她的衣服,还有的人大声呼叫着去喊车。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有人找来了一张木板抬着爱丽丝放进了平时拉杂货的三轮车斗里,载着她往最近的诊所去。
这是爱丽丝无法承受的疼痛,可她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切,直到三轮车开始摇摇晃晃,她才疼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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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掉了很多墙皮的白色天花板。她认识这间房间,是孤儿院的小病房。她刚来孤儿院时淋了一场雨,就在这间房住了好几天。
疼痛依旧伴随着她,她感觉腿和脚疼得不像是自己的。她试图挪动,但每动一下,疼痛就仿佛更加剧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刺着她的神经。
她转了转脑袋,看见肯恩垂着头坐在床边,下垂的半长黑发遮住了他半张脸。
“……肯恩……”爱丽丝虚弱地喊了一声,她不但腿疼,脚疼,她的喉咙也在冒烟,浑身发热,没有一点力气。
“啊!”肯恩猛地抬起头,向爱丽丝看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好像好几天没睡了。
“……我……我想……水……”
肯恩端起一杯水小心地喂爱丽丝喝了半杯,爱丽丝才觉得自己勉强好了一点点。
“我怎么样了?”她艰难的开口。
肯恩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他坚决地说:“我会为你报仇的。”
“……我……我要死了吗?”
“……截肢可能活下来,可哈金斯夫人说,那样你更不可能生存下去……她……她还在想办法……”
“……我要死了。”
“我会为你报仇的,我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肯恩自说自话,“包括银行里的。”
“银行?”这个词可不会出现在他们平时的对话中。
肯恩看着爱丽丝:“你有一笔你父亲死亡后钢铁厂赔给你的抚恤金,可是银行的人说,条款上写的是必须等到你成年后才能亲自取出来。哈金斯夫人还在想办法……”
“……原来我还有一笔钱啊。”可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肯恩眼睛通红,他重复了一遍:“我会为你报仇的。我还打听到了纺织厂老板的名字,纺织厂的人觉得赔一笔死小孩的钱比赔医疗费划算,他们还说你不算正式员工……我会杀了他们的。”
爱丽丝不知道说什么好,“杀人会被判绞刑……”
“我们有特殊能力。”肯恩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能力能让我好起来吗?”爱丽丝的声音大了一点。
肯恩没有回答,他尝试过很多次了,想让爱丽丝好起来,但是没有一点作用。
爱丽丝也没有力气说太多的话,她默默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纹理。她想起了这几天自己在厨房干的事情,如果她没用自己的能力偷懒,会不会……
良久,她有气无力的说:“我父亲好歹活到二十五岁呢……我才活了他的一半。”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进了枕头,死亡的恐惧席卷了她,可她连大声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我会为你报仇的。”肯恩重复着这句话,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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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