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锁 第40章 留住

“我就知道。”我瘫着脸说，“怪不得我没收到。”

这确实是个很坏的消息，至少我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小欧哥的计划呢？你不是说你知道了。”我把早上忘记关的窗户拉上，撑着桌子看窗外的雨幕，尽量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轻声问。

今天刚好下雨，既然不能出去玩，也就只好待在屋里写作业了。

“嘻嘻。”楼观岳随手翻过我桌面上的画，笑道，“他说他真的想撮合你们，但他想知道哥哥的态度。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我跟他约定过的。总之，你别担心，他肯定会帮你的。”

我有些质疑，转头怀疑地看向楼观岳，道：“真的会吗？你是不是被他买通了？我感觉我就是他手里的棋子，他估计是想做些什么，但最终目的应该不是帮我。”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小欧哥这人脑子特别好，很有想法。”楼观岳大度地拍拍我肩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劝道，“别在意这些。我跟你说，他肯定会帮你的。就算是顺手的帮助，对你来说也是非常有用的。”

看我还在迟疑，这人拍我的手劲加大，伸出一根指头在我眼前，严肃地说：“扬错，你现在没有退路了——哥哥肯定跟你摊牌了对吧？如果小欧哥不帮你，就以哥哥那样的铜墙铁壁，你觉得你有哪怕半毛钱可能吗？”

楼观岳太过于笃定，他说得也都是实话，就林周锁那态度，说夸张点，再给我十年八年我都不一样能撬动他。

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处于被动的人确实是我。

我小声嘀咕道：“小欧哥给你洗脑了吗？”

“嘿嘿，我特喜欢和小欧哥打游戏，他这人真的超有趣。”楼观岳双手叉腰，看他亮闪闪的眼睛，我知道他现在一定非常开心。

看样子他和欧珉义相处得很愉快——至少比我和林周锁更合得来。

“而且。”楼观岳补充说，“扬错你别忘了，我们最多待三个星期。三个星期，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哥哥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追到手啊！”

“其实……”我总觉得我有必要跟他确认一下，我说，“林周锁已经知道这事了，小欧哥猜到了吧？”

“可不是。”楼观岳毫不意外，他还跟我解释了欧珉义的想法，他说，“小欧哥跟乐乐哥说这事，就是希望乐乐哥透露出去的——毕竟咱们几个嘴都超级严的。”

我虽然知道理是对的，但我翻个白眼，狡辩道：“别让乐乐哥听见你这话，不然他揍你啊。”

楼观岳还想说什么，但我们的房门被敲响了，仔细一听，是林周锁在喊我们吃饭。

“吃饭去喽。”楼观岳早就饿了，他两眼放光开心地冲了出去，直接把我扔在房间里，我过去时还差点被他关上的门拍到。

我无语地带上门，正想骂他两句，出来后却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

乐鲤平常那么欢乐的人，此刻正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刚刚蹿出来的楼观岳也不敢兴奋了，老老实实坐着，偷偷朝我摇了摇头。

欧珉义和林周锁一人坐在一边，欧珉义脸色很差，林周锁看上去也不怎么开心。他们心情不好，我们几个小的也不好过。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俩人同时陷在负面情绪里，原来欧珉义不开心时气压这么低……

能让这俩和气的人这么生气，那得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我直觉他们吵架跟我脱不了干系。

我都想回我房间窝着了，这哪里是餐桌，这是刑场吧？！

“快坐下吃饭。”林周锁看见我，就像看见了自家年幼的小孩，他缓和了脸色，尽量用平日的语气说，“别浪费时间，待会不是要上课。”

果然生气状态就是不能和平日里相提并论，他说话转折那么僵硬，真不如不说。

“啊……哦哦。”我赶紧坐下，不敢顶撞林周锁。

这顿饭吃得战战兢兢，我对付着吃了两口，偷瞄这个偷瞄那个，觉得差不多了，在他们不注意时赶紧拉着楼观岳溜进书房。林周锁还追问了两句，被我用上课当挡箭牌应付了。

“你这不行啊扬错！”楼观岳在关上门后跟我小声叨叨，“男人怎么能怕老婆！”

我怒道：“你说得跟你不怕似的。”

楼观岳理直气壮：“我怕哥哥，你怕老婆，那怎么能一样。”

我心里吐槽说哪里不一样，嘴上却说上你的课吧。

我不是怕林周锁，我只是希望他能开心点，至少我尽量顺着他，他可能就会开心一点。

林周锁的童年并不愉快，我无法想象那些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生。

但我想，如果林周锁能拥有正常的家庭和成长环境，那他肯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我为林周锁感到难过，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这天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听乐鲤说，他在打游戏时忽然听见碗摔碎的声音，跑来看时只听见怒气冲冲的欧珉义质问林周锁“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和楼观岳没听见声音，我想应该是被雨幕盖过去的。

这是个小插曲，似乎只影响到了我们三个小的，制造插曲的两位当事人若无其事。

林周锁和欧珉义还像往常一样相处，欧珉义再没有甩过脸子，也没有臭着脸，他一直在笑，笑得让我觉得诡异了。

与诡异的欧珉义不同，林周锁看着更忧郁了。他身上那种沉寂的气质更加突出，就好像有一场连绵不绝的雨，正一滴滴砸在他的脊背上。

山下了大雨，植被荒芜，山会怎么样呢？

会爆发山体滑坡、泥石流、洪水等各种自然灾难。

不过我没精力思考这些了，因为那张课程表安排实在太恐怖了。

天天写作业天天上课，乐鲤也跟着一起，大家都在践行我父亲制定的学习计划，我们三个学生写得头都大了。

周二，欧珉义早上来问我们要不要去地里。

他穿着那身让我很熟悉的马褂，肩上扛着锄头，笑道：“出去走走吧，你们连着学这么多天不累吗？”

乐鲤第一个跳起来欢呼道：“好耶！我早就学够了！”他直接扔了笔，开心道，“要不是阿锁说要我给他俩当个榜样，我肯定早就跟着你们去棚里了！小黄瓜我要吃小黄瓜！”

“行，都行。”欧珉义说，“中午阿锁想包饺子，黄瓜鸡蛋的，我待会去一趟镇上，买点零食回来。”

“我们去摘黄瓜对吧？okok。”乐鲤冲到门口，探头回来说，“我去换个衣服，待会地里见啊！”

“林周锁呢？”我说。

欧珉义看看我，调侃道：“狼子野心啊，现在连哥都不叫了。”

我不理，执着问道：“他人呢，今天起来就没见着他。”

“他借车陪二叔去市里的医院查身体了，顺便把照片洗了。”欧珉义笑说，“不知道吧？他有驾照呢。”

这我确实不知道。

“行了。”欧珉义看看天，说，“要不要去地里摘黄瓜，给个准话儿。阿锁大概下午就能回来了。”

“我去！”楼观岳早就学到头秃了，欧珉义都这么诚心邀请了，他先我一步开心道，“扬错也去！”

我没有意见。

我们三个结伴往地里走，欧珉义跟楼观岳聊着天，话头忽然一拐，问道：“扬错，我很早之前就好奇了，你的名字为什么是错误的错，连起来感觉很怪欸。”

这个问题问的人太多，我都麻木了。

楼观岳举手抢答道：“其实他的cuo是手足无措的措，当初上户口时不小心输错了，扬叔叔懒得给他改，就成错误的错了。”

“欸。”欧珉义说，“小楼你很清楚啊，看样子问这个问题的人挺多，你都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可不是。”我说，“我已经记不起来你是第几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了。”

欧珉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道：“扬错，阿锁问过你这个问题吗？”

话题跳得太快，我和楼观岳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欧珉义甚至都不需要我们的回答，他扬了扬眉，说：“你们这个反应啊，那他就是没有问过了。”

我们面面相觑，我不理解，道：“他确实没有问过，这件事很重要吗？”

欧珉义没有理这句话，自顾自地继续询问：“他都不好奇这些，也没有问过你其他问题，对吗？他曾经可不是这样的人。”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楼观岳大眼瞪小眼，都搞不懂欧珉义在咕哝些什么。

“是不是这样的？”欧珉义执意要得到答案，我说：“对，他从不问任何问题。”

就算问了，问的也是模棱两可的不重要的问题，看不出什么来。

“果然是这样啊。”欧珉义烦躁地揉着头发，说，“扬错，算我拜托你，一定要追到阿锁。”

“啊？”我懵了。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楼观岳却兴致勃勃地拍拍我的肩膀，大声说：“对吧扬错，我就说小欧哥肯定会帮你的。”

“要是平时，我肯定不会管这种事的。”欧珉义摊手，他神情有些感慨，“毕竟爱情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我也会帮忙的！”楼观岳也兴奋表态，让我一下子觉得压力山大。

我就是喜欢个人，真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不过现在的局面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至少没有人反对或者冷嘲热讽，还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非要帮我，也算让我有些安慰。

“你们说什么呢。”跟一阵风一样卷过来的乐鲤忽然蹦了出来，“我来啦！”

乐鲤换了身耐脏的深色衣服，一马当先奔在前头，楼观岳看他跑了，也像匹脱缰的野马，撒丫子追了上去。

天生不好动的我抽了抽嘴角，欧珉义还乐呵呵地问我怎么不跑。

我把卫衣的帽子戴上，说：“太蠢，我就算了。”

欧珉义就笑，笑得很开心，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我都没意识到的大笑话。

笑够了，欧珉义又平静地说：“你一定可以留住阿锁的，扬错，我相信你。”

他这话说得突然又奇怪，我想追问他为什么是留住，但我还没问出口，欧珉义就挥挥手快步走了。

后来我想了想，也许不是我说得太慢了，欧珉义走得也没多快，我若是喊他一声，他一定会停下的。

可是我没有，是我的心在提醒我，不要承担那些超出负荷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

林周锁果然在下午一点多准时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一沓照片。

“你托我洗的照片，给你。”林周锁换鞋时欧珉义去找他，他从外衣的大口袋里掏出照片递给欧珉义。

“谢啦阿锁。”欧珉义动作熟练地翻看了几张照片，然后招呼正帮忙洗黄瓜的我们仨，喊道，“喂你们，要不要照片啊？”

林周锁不需要别人帮忙，但欧珉义可谓是尽情使唤我们。

“什么照片？”乐鲤探出头问。

我擦干手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是那天我们拍的那张诡异的大合照。

“阿锁，我记得你这里有个闲置的相框？”欧珉义给了我们一人一张，剩下的照片他自己收起来了，他拿着一张相片朝林周锁大喊道，“放在哪里了？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