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并未追问她的去处,待蒂娜从阴影里再次露面时,只轻轻朝她一点头,轻声道:“你可累了?”
她未去问询蒂娜去往了何方,亦未探究她到底因何还会归来。白炙仅是向着刺客伸出手掌,坦然接纳她的悄然而去与突兀而至。
倒是陈彬匆匆奔将过来,一瞧见她,那眉眼间便满是愤懑:“你还好意思回来?知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担心你?”
那年轻人探手欲拍蒂娜肩,忽念及彼此差异,手如遭烫,忙缩回去,翻个白眼道:“你知道回来就好。”
蒂娜自幼于刺客联盟生长,仿若工具般被训练,心中哪有什么女男大防的概念,这是首次有人把她当成正常人看待。
眼前仅是一位较她年长几岁的青涩青年。蒂娜凝视着他,直把对方看得周身不自在,禁不住往后退了数步,这才抱住肩膀,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我只是普通关心一下你,你可不要起什么别的心思。”
蒂娜噗地笑出一声,既未反驳其言,亦未顺着此话题续说下去。
陈彬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如警告般对她说道:“还有,即便我或许没什么能耐,但你最好莫起别的心思。你若伤害了白炙,抑或是咱们的基地,我决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蒂娜轻声一笑,语气里满是轻蔑:“那么你又想要什么?你又能奈我何?”
陈彬略一思索,发觉自己于蒂娜之事,委实无计可施。他不过是个才踏入警界、尚显稚嫩的小警察罢了。而蒂娜——刺客联盟——虽往昔未有所闻,然单瞧这名字,便能觉出其间所蕴含的幽秘、森严且令人敬畏之意。
“我心里清楚得很,跟你比,我就像粒不起眼的沙子,啥都不是。但你要是敢动我朋友一根手指头,我就是死,也得拦住你。”
陈彬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把两只手攥成了硬邦邦的拳头,那拳头像是两把铁锤,带着他满心的愤怒与绝不退缩的劲儿,仿佛只要有人敢往前一步,这拳头就会如雷轰顶般砸出去,管他什么后果。
蒂娜瞧着他那紧张模样,不禁觉着滑稽。他往昔于刺客联盟中,从未有此刻这般宽广、闲适之时,心间逸出的那缕别样轻松,亦是前所未有的。
她只告诉陈彬他拦不住自己,自己也对去伤害一个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的人没有意义,无从知晓自己在陈彬眼中是何模样,便只见陈彬身躯先是微微一颤抖,旋即,他再度佯装镇定,可内心实则远非表面那般平静如水。毕竟,眼前这女孩随时能取他性命。陈彬身为哥谭警局的警员,虽说入职未久,然而在这混乱无序的城市里摸爬滚打地长大,必要的警惕之心倒是始终未曾丢弃。
蒂娜哪还有心思在这儿跟他纠缠,对于之前和恐怖之主商议之事,她也懒得再多费唇舌解释。管他心里怎么想,蒂娜只是一甩衣袖,径直离去 。这般情形,反倒叫陈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是此刻跟蒂娜起了冲突,自己决然无法毫发无损地脱身,弄不好,就得把这条命丢在这儿。
白炙对那两人之间爆发的冲突全然不知。她只晓得,凭借自己维持住的这份短暂平静,整个游戏的进程被拖滞了。可幕后之人究竟何时会现身,就像一团迷雾,她毫无头绪 。
“简直太感谢你了!”带着几个孩子的母亲朝着她鞠躬。她身处这座城市之中,人们对她的名字一无所知,或许漫画里的人物与背景中,也从未有过他面容的踪迹。
可事实上,她就这般生气勃勃、实实在在地生活着,甚至还有几个孩子。早在地狱星逼近之时,她丈夫便在废墟里没了踪影,至今生死未卜 。本觉得接下来的生活会如此艰难,也想着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放弃孩子和未来,却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接纳她和她仅存的家人,一个陌生人,不知从何而来,但是她只能选择相信。
白炙握住她的手,她总是个太过亲密的人,明明其实认识没多久,这般毫无分寸的亲昵,叫她浑身不自在。嘴上虽不住千恩万谢,可回去之后,才惊觉自己心底竟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
“妈妈!”她那最大的孩子一把攥住她的手,脸蛋红扑扑皱巴巴的,分不清究竟是被天光映的,还是因情绪翻涌所致 。
“他们都说,我们之所以会被注视,是因为遭到了诅咒。”
“都是因为她用自己的名字给天外的恶魔命名,才让我们被感知到,所以遇见了这种可怕的事情。”
母亲不管怎么说,其实也是个仁慈且善良的人,她完全能够理解孩子的愤怒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可是,她终究是无法就这么去迁怒一个年岁尚小(和几乎要进入暮年的自己不一样)的孩子,那个挥舞着拳头的、自己年岁最大的孩子,都要比那个正在被怪罪的孩子年少啊!
劝解的话语说不出口,她只觉得有什么一股莫名的力量生生扼住她的喉咙,让她的话语就像是一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浊气,她只能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不再去想着劝解的事情。而她的孩子还在抱怨着,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孩子今天也听到了那个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陌生人的言论,事实上,有不少孩子——那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从门口那不知打哪来的陌生人身上,她真切感知到名为仇恨的情绪。
“都是因为这个假装拯救者的家伙,灾难才迟迟不肯离去。”那陌生人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像锋利的刺,扎在她心间 。
她彼时便急切地想牵起自己孩子的手,旋即转身离开这地方。那股冲动纯粹而强烈,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席卷。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听到了多少,但她其实心知肚明,哪怕是最普通的言语,最后也会种下名为仇恨的种子。
“难道不是吗?”她的孩子,最年长的那个愤愤不平道。
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母亲说了什么。
“明明之前还有安定的生活,明明还说好了毕业旅行要去北海道。”
“难道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吗?”他握住筷子,“肯定要有人为此负责——我觉得那个先知说得对,需要负责的人并不是我、和我们这些突然被打破了原本正常生活的人。”
“而是导致诅咒的罪魁祸首!”
他挥舞着拳头:“妈妈,你会看到的,我会成为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或者至少是我们其中的一个。”
母亲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不知道如何劝解。
于是他们聚集起来,好在这次的愤怒并不是对准丽美奈的,而是对准那个看上去开朗过分的陌生人的——
“驱逐邪恶!”
有人喊,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口中叫嚣着要惩戒带来诅咒的不祥之人。
日本是一个有着喜欢从众的国民的国家,对于格格不入者,往往视为灾厄的源头。这外来之人,分明是那格格不入群体里的一个。她周身亮得扎眼,仿若这铺天盖地的灾难压根没被她瞧在眼里。这般做派,怎能不让人心生疑窦 ?他们扯着嗓子喊口号,声势造得震天响,可真要走到她跟前,张嘴质问,那腿肚子却发软,愣是没法挪动半步。这所有的缘由,皆因陪伴在她身侧、自称云雀的那个女人。
人们都曾目睹她那雷霆万钧的手段,领略过她的冷酷决绝、毫不留情。在她面前,生死仿若只在瞬息之间,毫无征兆。没人愿意稀里糊涂地成为下一个被无端夺走性命的倒霉鬼。
所以他们的声音最后只能成为噪音,成为所有的莫名其妙中的一个,根本就传不到白炙的耳边耳边。他们聚集在一起,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恐怖之主就隐没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带着得意和恶劣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那些隐秘的快感而自得着。
这群人,没有自己的思想,然而,究其实质,统统不过是被他操控的傀儡罢了,恰似提线木偶,任由他在股掌之间肆意拨弄、随意耍玩 。
当一个人长久浸于傲慢之中,他人心底翻涌的愤怒,在其眼中竟也成了可供咂摸玩味的独特存在 。瞧着他们不过是聚在一处,扯着嗓子叫嚷,却没一个有胆子去招惹那外来者,恐怖之主眼珠子滴溜一转,旋即压低声调,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话里带刺地刺道:“哎呀哎呀,你们都在这儿呢。说再多感觉也只是徒劳呢。那个如同怪物的外来女人,明明有着天使般的脸庞,却主宰着所有人。为什么不勇敢地杀了她,破除她身上的诅咒呢?”
那声音落下,人群里,一个顶着一头张扬黄毛的家伙猛地转过头。他看起来也就十**岁,本应是高中校园里青涩稚嫩、埋首学业的年纪,耳朵上却挂着好几个刺眼的耳洞。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到了晚上,就会在便利店门口晃悠,专盯着每一个晚归路人,准备惹是生非的小混混。
得了帮派大哥的认可,这小子就觉着自己是号响当当的人物了。听到这话里满满的嘲弄,他只觉一股邪火“腾”地从脚底直蹿上脑门。
他几步上前,几乎是瞬间就来到对方面前,猛地揪住了说话之人的衣领。双眼圆睁,像是要喷出火来,直直地逼视着对方,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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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夺回恐惧-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