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亦白拎着湿毛巾去而复返时,正瞅见淡岭在对着沙发莫名傻笑。
他走过去蹲下身,一边掀开搭在淡岭腰间的衣服,一边开腔揶揄道:“怎么,上次不还看这沙发不顺眼嘛?才刚睡一回就真香啦?”
“就还……挺舒服的。之前大约是被它主人连累,恨屋及乌罢了。”
淡岭阴阳怪气的话刚说出口,仲亦白手上的湿毛巾就恰巧擦过他的某处要害,合理怀疑是沙发的主人在蓄意报复……
要害处细腻敏感的神经控制不住地一跳,仲亦白跟着眉梢轻抬:“看来,它倒是比主人的嘴更诚实些。”
淡岭闭目装死,脑内自动播放大悲咒,企图平复身上那个不受主人意志支配的零件,让它别光顾着诚实,也稍微矜持点。
仲亦白简单地替淡岭擦了擦,尔后又将人打横抱起。
淡岭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干什么……”
“还是去冲一下。”
仲亦白抱着人奔浴室去,“身上有点凉,等洗完再睡。要不然就现在这室内温度,你轻易暖和不过来。”
淡岭于是站到花洒下继续享受仲亦白的服务,没过一会儿闲来无事的他便开始盯着对方身上湿透的薄T恤瞧。
棉质布料包裹住仲亦白腰身,勾勒出紧实的腹部线条,看得淡岭不禁又一次心猿意马。
他伸手搭上去,指尖逗猫似地轻扫而过,所经之处肌肉猛地收紧,旋即他就被猝然逼近的仲亦白压着抵到了背后冰凉的墙砖上。
淡岭忍不住瑟缩了下:“仲影帝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摸一下而已……”
仲亦白已然浑身湿透,他得寸进尺地贴上去,一边吻住淡岭那张惯会气人的嘴,一边伸手向下探。
仲影帝显然并不介意坐实“小气”的评价,还索性厚颜地收了点利息。
结束后,仲亦白把再度腿软的淡岭抱出浴室:“今晚留在这里睡吧。”
淡岭的脑袋耷拉在仲亦白肩头,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将人安置到床上,仲亦白转身往屋外去:“你早点睡,我回楼下房间冲澡换衣服。”
淡岭整个人钻进被窝里,只抬手朝仲亦白挥了挥,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重又露头。
淡岭翻来覆去地努力了半晌,以为会很快到来的困意却迟迟不见踪影,跟占完便宜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仲姓影帝一个德性。
淡岭瞪着眼睛叹了口气,干脆倚靠着床头,坐起身来。
他再次环顾面前陌生又熟悉的房间,不禁想起许多过往回忆,越想就越清醒。
实在百无聊赖之际,淡岭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结果一眼瞧见其中的银色打火机。
他赶忙拎出来仔细地瞧了瞧,紧接着又爬到床尾,从裤袋里掏出仲亦白方才替他点烟时用的那个,最终确认抽屉里藏着的才是原版。
打火机是丛澍送淡岭的成人礼纪念,底部刻有两个很小的花体字母,是他名字的缩写。
也就是说,仲亦白留着他三年前遗落的打火机不算,还尼玛特地搞了个同款,然后再送还给他?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淡岭的嘴角逸出一声嗤笑,随即把右手攥着的那枚打火机又丢回抽屉里。
尔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启动了投影仪。
屏幕缓慢下落,淡岭滑动手机内视频app的页面,挑选着当晚的侍寝影片。
待电影的片头曲响起,他关掉屋内的灯,倚靠在床头,随时准备入眠。
哪知,比困意更先到来的是客厅里的开门声。
仲亦白很快走入卧室,大约是以为淡岭在睡觉,所以刻意放轻了脚步。结果一开门就瞧见床上的人正悠哉地看着电影,手里的打火机机盖甩出咔嗒轻响。
“怎么还没睡?”仲亦白踱步到床的另外一侧,问道。
淡岭仍旧盯着视频画面,所问非所答地应了句:“仲影帝……这是也打算留宿?”
仲亦白顺势在床沿边落座:“怎么,作为出力更多的人,难不成还没有权利留宿了嘛?”
“有,当然有。”
淡岭耸耸肩,“只是没想到现在不动真格的也能累着仲影帝,您会不会虚了点啊?”
仲亦白立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旋即凑到淡岭耳边:“淡摄影师这是腿不软了?好奇我虚不虚的话,要不咱动真格的试试?”
淡岭撇嘴瞪人,继续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策略:“我还没困,准备看个电影助助眠,仲影帝确定要一起?”
仲亦白伸手弹了下淡岭额头,随后抬眸瞥一眼屏幕,扬唇笑答:“可以啊。”
正在播的电影是仲亦白退圈前拍的最后一部,难得叫好又叫座的文艺片,也是助他拿到职业生涯第三座影帝奖杯的作品。
原本它该成为仲亦白生命中的辉煌里程碑,可惜因为其后发生的变故,导致这里程碑不仅黯然失色,甚至还蒙上了一层灰暗尘沙。
“仲亦白,你会不会难受啊?不如换个……”
淡岭盯着屏幕上主角那张满目绝望的脸瞧了瞧,转而有些担忧地问身边的扮演者。
“没关系。”
仲亦白神色自然地摇了摇头,语声软下几分,“它于我而言还是拯救的意味更多,毕竟拿到那笔片酬后,我和我爸便终于彻底地还清了给妈妈治病期间欠下的所有债。”
仲亦白将视线挪至电影画面,依旧是事不关己般的平和态度:“如释重负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所以后来庆功宴上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导致当晚没能及时返程,只得留宿酒店。
谁知道第二天回家途中恰巧赶上暴雨,结果发生车祸。你知道吗?那场雨一共也没持续多久,等我躺在马路中央恢复意识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就已经洒了下来。”
淡岭的喉间泛起涩苦:“仲亦白,那是谁都预料不到的意外……”
仲亦白扯唇笑笑,失神地望着投影仪屏幕。这部电影取景自避世乡村,恬静的山间风光和男主角的苦痛挣扎形成鲜明对比。
“也是无可挽回的遗憾。”
仲亦白偏头和淡岭对视,“尽管如此,后来这些年我还是克制地没再醉过,好似某种无济于事的亡羊补牢。可其实很多人和事,一旦错过就是错过了,做再多改变也终究只是徒劳。”
仲亦白仿佛话里有话,淡岭不禁想起这次重遇后眼前人的诸多改变。
从柔情百倍的眼神到积极诚恳的言语,此番种种又是在弥补什么呢……
*
第二天清晨,仍然是淡岭率先转醒。睁开眼时发现仲亦白还熟睡着,他照旧像围观奇景似地盯着瞧了半晌。
直到膀胱发出警告,淡岭才不得不起身奔卫生间去。
解决完再回到卧室,他看了看床尾挂着的衣裤。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趁着时间尚早,到楼下房间拿套新的。
为避免闹出响动,淡岭光着脚走进客厅,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套房门。可没等迈步,他就跟隔壁屋里鬼鬼祟祟出来的另一位打了个照面。
“你……”
“我……”
两人愣住一瞬,旋即同时开腔。但话刚冒头,又几乎同时顿住。
丛澍咧嘴笑笑,边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边回身合上门板。
淡岭也出了房间,门锁“咔嗒”一声后,他便立刻抱臂挑眉地看向丛澍:“怎么着,跟鞠总彻夜聊工作啊?”
“嗯呢。”丛澍忍俊不禁地配合着,带头往楼下去,“我好歹名正言顺!倒是你,不知跟仲影帝有什么正经事可聊?”
淡岭呵呵笑了两声,追上去:“思想不干净了吧,我们也正处于合作关系中呀……”
丛澍侧眸瞥了眼淡岭的锁骨处:“哦,那你这合作对象还挺狂野的。”
淡岭意识到什么,赶忙拢了拢睡衣的领子。
两人快步走回二楼,进入他们夜不归宿的无人标准间。
十点半左右,待吃完早午饭,结束录制的节目组便准备前往机场。
淡岭借口要陪丛澍看展而留了下来,仲亦白得知情况后主动提议:“下午我开车载你们过去吧,晚上刚好可以请凛骁吃个饭,谢谢他特意捎来今年的最佳咖啡豆。”
“嗐,亦白哥客气了。咖啡豆是大哥精挑细选的,我就只是个搬运工。”
“那就谢谢你哥,不过他天高路远的,你替他吃吧。”
话音落,两人皆哈哈一笑,反观旁边的淡岭却是神色凝重。
“说到咖啡,不如我来给大家做几杯尝尝。”
仲亦白朝着吧台走去,同时道,“淡摄影师,麻烦来帮个忙?”
淡岭没多想,边点头边跟上前:“需要我……做些什么?”
“需要你,坐着等喝。”
仲亦白舀出些咖啡豆,侧眸睨着淡岭,“别皱眉啦,哪怕是以前看见真的太阳也未必次次都发病,明知是假的那就更无所谓了。”
淡岭没想到仲亦白能轻易察觉他的情绪,又因为自己貌似多余的杞人忧天顿觉羞愧。
“不用担心,但是……谢谢你担心。”
咖啡机嗡嗡作响的运转声中,仲亦白陡然倾身凑近,眉眼皆挂着笑意。
*
午后一点,四人驾车抵达市中心博物馆。
进入展厅后,丛澍便像打了鸡血般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这位设计师最早还没什么人知道的时候,我就关注他的ins了。当时我还跟鞠凛骁断言说这位大概率会火,要他想办法看能不能合作,可惜被拒。结果第二年他的灯具设计就因为被娱乐圈诸多顶流先后相中而火爆出圈,真真是痛失良机啊……”
淡岭环视了下展厅内的灯饰,属实都蛮好看的。但要说多么天上有地上无,那也不至于。
不过,本着友谊第一的原则,他还是附和着丛澍的话:“的确很棒,既然过来一趟,要不挑一盏买回去?刚好你生日快到了,我送你。”
丛澍立马星星眼,凑上去冲淡岭粲然一笑,抬手指向展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悬日灯:“不瞒你说,就等这句话了!嘿嘿,我要那个……”
淡岭看了看灯,又看了看当真没什么异样的仲亦白,接着转身去寻现场的工作人员。
展厅门口负责接待的女士礼貌地微笑着,得知淡岭意图后,面露难色地重复着每天不知得讲多少遍的话:“抱歉啊,先生。那盏是我们设计师的初始原作,不对外出售的……”
工作人员熟练至倒背如流的话术,突然在结尾处蓦地卡壳。
她偏头瞅了瞅淡岭身后不远处那个正晃动着手中电话的身影,忽然改了说辞:“呃……这样吧!感觉您是真心喜欢,容我去请示一下,麻烦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