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差 第14章 太子门客

“你可以去找他。”燕珩缓缓抬眸，眸光如利刃，直直抵在吴欢咽喉。

“但你若是敢透露一句灵魂互换的事情，你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活着。”

怎么又喊打喊杀了，真服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吴欢腹诽道。

心里却感到似有一盆冷水倾到而下，将她方才熊熊燃烧的叛逆小火苗浇灭。

罢了，她日后在书院还要依靠太子呢。

她弯起眉眼，冲燕珩笑笑：“殿下，话不要每次都说得那么吓人嘛~总是动不动就杀全家的，很可怕的。”

太子殿下啪地一声将书本合上。

他淡淡道：“本宫不是农人之子，本宫是太子，是储君。本宫考虑的是江山社稷，而不是你一家人的性命，更不是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没有小家，哪有大家。”

吴欢小声地反驳道，又在接触到太子目光的一刹那急速改口。

“我知道嘛，太子殿下您尊贵，顾全大局，考虑的事情很多，想法也很多，您的想法我们这辈子都难以企及！”

燕珩紧绷的面色舒缓下来。

见此状，吴欢急忙趁势道。

“但是您总是动不动就杀全家的，我们平民百姓，听了很害怕的。”

“而且我知道，您也不是真心想杀人，虽然您嘴上不饶人，但是心里并不坏，您又帮我解围，又替我考虑，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的眼神真诚又柔软地望着燕珩，不知怎的，燕珩竟下意识地想回避她的目光。

他沉默一会儿，再抬头，脸上又重新换上了冰冷的神色。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别拿你的想法揣测我，也别拿我的身体做这些奇奇怪怪的表情！”

燕珩翻开他的书，将自己又重新埋进白纸黑字之间，身上的疏离感又浮现出来，再次将吴欢隔绝在外。

吴欢凝视着太子殿下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势，轻轻摇了摇头。

翌日清晨，阳光正好。

鸡才叫了两声，吴母便起身，替自家女儿装点行囊，准备送「吴欢」去竹隐书院读书。

她听不懂“门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有个京中来的太子殿下在施好心，愿意给她女儿一个机会，不仅帮她解决了王家的逼婚，还能让她女儿进京读书。

她将今日鸡下的蛋拿出来，和前几日攒下的蛋放在一起，打包进一个篮子里，又手脚麻利地将「吴欢」常用的衣物整理好。

边收拾边嘱咐道：“小欢，你真是好命，有这样的大善人帮你。你到了学堂，一定要好好地听先生的话，知道么？”

“但是，你现在不会梳头了，可怎么办呢？”

吴欢是很会给自己捯饬的，但是燕珩连男子的发型都不会梳，更何况是女子那般变幻多端的发型。

因此这几日，一直是吴母帮她梳头。

“会有人帮忙的。”燕珩淡淡回应道。

“也不能总麻烦人家。”吴母皱着眉头叮嘱。

吴父站在原地，看着吴母帮吴欢收拾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安了什么样的心，但是，村里面都在传你们两个的事，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你要自己小心。”

吴母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咬牙道：“呸呸呸！那群人就是眼红我们小欢被太子殿下提携，就受不了了，他们自己家娃子没有福气，就眼红，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乱说！”

“他们要说，你难道还能堵住他们的嘴？”

吴父语气不佳地怼了吴母两句，又转过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吴欢，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又道：“我看，姜朔那小子不错。前面因为有王少爷，我一直没说过他的好，可是，他对你倒是真心的，既不嫌弃你疯过，也没嫌你不识字。昨夜，他爹还来找我，说你不嫁王少爷的话，倒可以嫁他……”

燕珩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斜了吴父一眼。

吴父的语气便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几字，更是轻得要听不出声音。

“不嫁。”燕珩沉声吐出两个字，语气中透露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他侧过身，望着眼眶泛红，却默不作声在打包东西的吴母，忽略掉屋中涌动的令人不爽的复杂思绪。

“此话日后也不必再说。”

“你！”

吴父一时之间火气又上来。

“我这是为了你好！大家现在都认为你做了太子的门客，日后太子离开了，留你一人在此，你要怎么自处？”

“与你无关。”

燕珩并不接茬。

“吴姑娘！”

门外，刘并尖细的呼唤声响起。

吴父只好放弃了与「吴欢」争论的打算，同吴母一起，扛着包袱将「吴欢」送上了车。

吴欢和吴忧都一并在车上。

见燕珩出门，皆下来迎接。

吴母拉着吴忧的手叮嘱道：“从前在家里，是姐姐照顾你照顾的多，但日后到了书院，你姐姐人生地不熟，你要多照顾一下姐姐。”

“娘，我知道啦。”吴忧接过一共也没有几个鸡蛋，吴母却用茅草垫了好几层的鸡蛋筐。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吴母又对着燕珩道：“你也是，太子殿下给了你这样的机会，就要好好念书，如果觉得自己要犯疯病，就去找弟弟。别打扰太子殿下。”

燕珩低垂着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吴母又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吴欢，这个虽然同他家没有任何关系，却愿意出手相助的太子殿下，眼里不由得含了几分感动的泪水。

“殿下！”

她说着，便要拉着吴父跪下来向吴欢磕头。

吴欢和吴忧两人急忙出手相拦，才阻断了她的动作。

“吴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帮忙这事不过举手之劳，我们既然有缘相聚，这事便是应该做的。”

吴欢赶忙道，她面上镇定，心里却慌乱，额头沁出一层汗——虽然她此刻是太子之身，但内核还是吴家二丫，可不敢让她阿娘对她行此等大礼，这可折煞她了。

吴忧也急忙从旁补充道：“是啊阿娘，珩公子帮我们，不过因为心地善良，又不图我们什么，阿娘不必如此。”

“不一样，不一样的。”

吴母看着二人道，眼中似有感激的泪水闪烁。

“殿下帮我们，是殿下心善，但我们心底要知道，这是要非常感谢殿下的。”

吴母眼中满是感激地望着吴欢。

吴欢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内酸涩，却碍于身份无法开口。

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横空而来，打断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上车。”

吴欢这才发现，太子殿下已经熟稔地坐在了马车上，掀开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

吴欢立刻如救命般地向马车里冲去。

车帘落下，马车在吴父吴母充满关照的眼神里吱呀吱呀地驶离。

车内三人对坐，寂静无言。

吴欢看着闭目养神的燕珩，想起昨夜他威胁要杀她全家的话，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弟弟知道实情的事合盘脱出。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她不敢再直接拿手碰自己的本体，只敢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一下本体的手背。

燕珩正在闭目养神中，就感到一个温软的东西在戳自己的手。

张开眼，吴欢又是那副笑脸，眼睛弯弯地看着他。

燕珩眉头微皱：“作甚？”

吴欢迎着他冷淡的目光，鼓起勇气道：“其实，弟弟已经知道我们灵魂互换的事了。”

“你？！”

燕珩怒目圆睁，脸上气愤之色毫不掩藏。

吴欢被他这眼神看得脊背发凉，忙举起双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知道不能说。我发誓我只告诉了弟弟一个人，其他人都没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弟弟知。”

她拿着手指上下左右指了五个方向，最后停在吴忧跟前。

燕珩顺着她的手势望去，弟弟清秀的小脸也挂上了和吴欢一样的笑。

他温和道：“太子殿下放心，您和姐姐身体互换一事，我也可以对天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姐姐将事情告诉我，也是出于大局考虑，我们三人中，对书院最熟悉的也是我，若是日后在书院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帮殿下遮掩。”

“是的是的！”

吴欢肯定道。

“弟弟很聪明的，有了他帮忙，我们一定事半功倍！”

燕珩看着眼前这对你一言我一语的姐弟，眉心几乎要拧成一个结。

虎落平阳被犬欺，谁能想到他这样一个在京中呼风唤雨的太子，在这小地方，竟被这二人钳制住了。

还是先斩后奏，他根本无法阻止。

“一个瞒不住，还有第二个，你们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我命长？”

“那也不用这样咒自己。”

吴欢小声嘀咕道。

燕珩一记眼刀扫过。

吴欢立刻认真而诚恳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们一定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表情诚挚得仿若在给庙堂中的菩萨上香。

一旁的吴忧也立刻诚挚地看着太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燕珩拢了拢衣袖，目光如刀刃般在两人身上划过。

“记住你们今日所讲的话。倘有泄露，本宫将第一个拿你二人开刀。”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燕珩看不懂的眼神，而后仿佛接受了某种隐秘的事迹一般，同时转向燕珩，认真地点了点头。

燕珩又闭上双眼。

吱呀吱呀的车马声停了。

门外刘并的声音响起：“殿下，竹隐书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