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的早起计划,在坚持一周之后就宣告破产。
这段时间,也着实难为这个起床困难症患者了。
晏璋照例从402门口路过,她顿了顿,今天的402好像要安静一些。
教室里,墙上的时钟走到六点五十了,最前排的位置还空了一张。
“晏璋”
“……”
“晏璋”
她回过神,站了起来,“根号3。”
“好,请坐。”
李朝和摆摆手,没说什么。
课后。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李朝和难得温和地笑了笑,“晏璋,上面有一个数学竞赛,你有兴趣参加吗?”
“我……”
“你多参加一些竞赛,对你来说没什么坏处,这个竞赛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你考虑一下。”
晏璋看着桌子上的纸,一言不发。
在这个班里,她似乎大多数时间都这样,不苟言笑,神色平静地甚至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上次运动会之后,李朝和对于她的家庭情况也有一些了解,“许寒跟你是邻居?”
“嗯。”
提到许寒,她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许寒的性格很好,你跟她多交流多交流,也挺好的。我看你们平时相处也还算愉快,上次运动会也是,她是很热心的一个女孩。”
晏璋依旧点点头。
许寒确实是这样的人。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的。”
晏璋微抿了一下嘴唇,“今天,她没来。”
李朝和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哦,许寒她请假了。”
“嗯?”
“她妈妈说家里有点事,请了三天。”
三天?
什么重要的事,也没听她说起过。
“那个竞赛的事,你考虑一下,周五之前给我答复。”
……
许寒请了三天的假,连着周末。
见到她,已经是第二周的事了。
她瘦了许多,一脸疲态,晏璋差点没认出来。
洪跃看到她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啦?”
许寒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她趴在桌子上,眼睛微红肿,眼眶里全是血丝。
她这几天到底去做什么了?
晏璋想问问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是她的私事。
桌上的人抬起头刚好和进门的人眼神对上,晏璋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她却没有作任何反应。
午间的时候,大家都去食堂吃午饭了。
许寒没什么胃口,趴在桌子上睡觉。
“就这么困?”
旁边冷不丁出现一个声音。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但她现在并不想搭理,埋着头也不抬起。
“你不是说不吃饭伤胃吗?”
“不想吃。”
许寒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刚哭过。
晏璋这么聪明的人,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她不擅长安慰人,外公外婆过世的时候,她知道了什么叫死别,那是比生离还要绝望的事。
后来,她习惯了离别,人和人总归都是要分别的,既然结局是注定的,那相遇与否也不重要了。
“许寒!”
洪跃从门口跑进来,看到站在旁边的晏璋。
趴着的人抬起头来,却只露出二分之一的眼睛,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晏璋没说什么,既然有人做了需要做的事,那自己也没有再待在这的必要。
“晏璋怎么走了?你俩说什么了?”
“不知道,没说什么。”
洪跃从食堂的窗口打回来一份面条,加了一个荷包蛋。
“你说没胃口,但中午食堂没有粥卖了,我就给你带了份面条,赶快吃点,不然坨了。”
“谢谢……”
站在后门角落处的身影动了一下,随即离开了。
“你家里现在还好吧?”
“嗯,都处理好了,我就是有点难过,有点突然。”许寒吸了吸鼻子,“我外婆对我们很好,她年纪那么轻,才六十多岁,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
洪跃拍了拍她的肩膀,“许寒,人生十有**不会太完美,我也很遗憾,但是你还是要看开一点。”
“嗯……”
“这几天发下的练习,我都给你收抽屉里了,不会的问我,笔记我也记了。”
许寒点点头,从来没有觉得她这个同桌这么靠谱过。她又想到晏璋,外婆的事,她本想说的,但是依着她那样冷淡的性子,也只会理性看待人的生老病死吧。
“晏璋”
“?”
陈岩有些尴尬,抓了抓脑袋,“你看到许寒了吗?我在食堂没找到她。”
晏璋低头就瞥见他手里的东西,那个人有这么多人关心她,确实也不需要自己画蛇添足。
她抬起下巴指向教室的方向,“教室。”
“好,谢谢你啊。”
“嗯。”
她简短地回应了一句。
陈岩到教室的时候,许寒刚刚吃完。
“班长?”
“许寒,我看你没去食堂,所以给你带了点水果,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许寒家里的事,李朝和也没说,所以大家也只当她请的病假。
“洪跃给我带吃的了,谢谢你啊,班长。”
“哦,这样啊。”
陈岩也没再说什么,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他也只能回到座位上。
晏璋随着人群回了教室,看到她面色红润了一些,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松。
……
“许寒,笔记借你。”
陈岩的字是整洁的,比起洪跃的。
“谢,谢谢班长啊”
陈岩笑了笑,“不用谢,李老师交代了的,你这几天落下的功课,我们都会帮你补起来的。”
“你上课没认真听吗?”
“??”
晏璋不知道什么时候捧着个水杯走到了这边,淡淡地瞥了一眼。
“这里老师补充的变式才是重难点,你怎么不记?”
“我……可能没来得及”
被她这样问,陈岩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呃,没事没事,我借洪跃的补上就行。”
洪跃摊了摊手,“对不住啊,我也没记。”
许寒:一个两个,没个靠谱的。
“那,晏璋,你记了吗?”
晏璋摇了摇头,轻飘飘地说道:“我从来不记笔记,都在脑子里。”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
“算了,这种难题我记了也不会,就把基础的弄会吧。”
许寒直接把她的后半句话塞了回去,她不想再麻烦别人。
就这么简单。
但是在别人听来可不是这么回事,晏璋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是看起来某人并没有想听的意思。
算了,人与人的交往,切忌情浅言深。
许寒瞄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心里堵着一口气,果然,这个人自负的要命,自己跟她那一点点的交情,怕是什么都算不上。
众人散去之后,晏璋坐在位置上莫名有些烦闷,她随手扫了一眼抽屉里竞赛的报名表,没什么情绪地直接塞到旁边的数学书里。
“哎,你跟晏璋闹矛盾了?”
“没有,我们本来就不熟。”
“是么?”
许寒生硬地扭过头,“当然,你有见过她和谁熟络的样子吗?天才是不屑与我们这种普通人为伍的。”
“真心的?”
“……”
洪跃笑了笑,“不过我上次还真看到了,她和一个人挺熟的,好像是外校的。”
许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不认识,看起来应该以前就认识,初中同学?”
“呵,跟谁没有初中同学似的!”许寒用力扯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蛮横地摆起草稿来。
“你再用点力,就能刻进桌子上了。”
“不过我看她的校服上写着,xx外国语,那学校可是真学霸,很多都不参加高考,全靠竞赛保送。”
“……”
“许寒,你说晏璋会不会走这一条路?”
“她爱走哪条路走哪条路,以后她走她的,我走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洪跃瞥了她一眼,“你吃炸药了,这么大火气,人家不就没教你一道题吗?你至于这么火气冲天的?”
她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许寒,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有病啊,我吃醋,我吃她的醋,我脑子被门挤了!”
许寒的脑子确实被门挤了,一下课就撞门框上了,这节是体育课,除了她,班里已经跑的没人了。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晏璋走过来,看到她头上的包,皱了皱眉。
“你怎么还没去上课?”
“我看见洪跃一个人,上来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回到座位上坐着,晏璋的手突然覆了过来,冰冰凉凉的,跟她的性格一样。
“你,你做什么”
如果是换做别人,许寒可以很坦然的接受。
可是这个人是晏璋,她的性格捉摸不定,她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她性子清冷,她怕麻烦……
许寒往后靠了靠,想躲开她的手,却被人按住了肩膀,“躲什么,我帮你揉揉。”
不得不说,晏璋的手法很好,在她手指的摁揉之下,许寒渐渐有些困意。这几日,她都没有睡好,总是半夜惊醒。
坐在这个人的身边,她能闻到专属于这个人的薄荷味道,清新中透着冷冽,“晏璋,你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不知道。”
“不说算了,不过,我好喜欢这个味道。”
许寒不自觉地想要去靠近味道的来源,她有些贪恋地靠了上去。站着的人身体一颤,她低头俯视着这个对自己毫无防备心的人,她闭着眼睛,全身心地信赖自己。
“许寒”
“嗯?”
“如果,如果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她突然睁开眼睛,诚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本来就很好很好,不是我想象出来的!”
“……”
她是个没有感**彩的人。
父母离异,她谁都不跟,旁人说她没有亲情观念,说她不念家,说她爹妈白养了一个女儿……
她确实这样不近人情,她觉得:这婚,离得好。
三个人,都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