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的大音乐人你总算来了!”倪皓朗拍拍打打地迎上去,嘴上把人捧得高高的,“性感烟嗓”却不领情,把他的手扑棱掉了。
倪皓朗倒是一点不觉得热脸贴冷屁股,仍然贱兮兮地在人家身上这儿嗵鼓一下,那儿嗵鼓一下,围前围后的样子有种短视频里猴子逗狗的既视感。
姜松禾也从沙发起身上前,颔首致意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姜松禾,幸会。”
“性感烟嗓”古铜色皮肤,自来卷狼尾,一身腱子肉,身高和姜松禾大差不差,倪皓朗夹在两人中间刚好形成一个标准的“凹”字。
气势上与姜松禾也是势均力敌,一个面瘫死人脸,一个厌世死鱼眼。
“死鱼眼”拿“死人脸”当空气,眼看被嗵鼓烦了,抓住倪皓朗作乱的手,挑起半边嘴角阴阳道:“我看别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潇洒`了。”
姜松禾听得出对方话里有话,但不解彼此间初次见面话从何来,或许是恃才傲物的一类艺人,知他有事相求在拿乔,也或许是自己头脑发昏想多了。
他也不打算自讨没趣,正欲收手,倪皓朗眼睛提溜一转,见乔拆乔。
“又说那话~~”倪皓朗将死皮赖脸进行到底,就劲儿抽出手,将“好兄弟”和“狗室友”的双手握在一起,建交大使一般拍了拍,“松禾,这是我铁瓷,昆继恩。昆继恩,这是我兄弟,姜松禾。”
手都握了,昆继恩不得不用目光锁定姜松禾。
“萨瓦迪,昆继恩。”昆继恩用的暹语,握手的力道有点大。
姜松禾即便不低头也约摸出手已经被攥红了,火辣辣的疼,他实在猜不透此举是暹国礼仪,还是自己从前真在哪里得罪过对方却没留神。
“卧槽?你把我送你这瓶悍王茅亭带来了?怪不得来这么晚。”倪皓朗从昆继恩另一只手里抢过一瓶外观像瓷国玉玺一样的白酒惊呼,“嚯!还没开封呐?!自己没舍得喝,特地拿来跟我兄弟共享!牛逼!仗义!”
昆继恩手劲略松,听到前半句面上有点高兴,听到后半句脸色又转了阴。
倪皓朗这话调调说得十分浮夸,明耳人都能听出他这是在给昆继恩和姜松禾搭梯子,谁知昆继恩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看得姜松禾也越来越迷。
姜松禾虽然纳闷,但直觉提醒他不应该沾这瓶酒。
“昨晚喝大了,今天身体还有些不适,这么好的酒恐怕喝不出味道。”姜松禾顺势收手,拇指暗暗搓了下食指指节缓释热痛,面不改色地紧了紧声带,让自己声音更哑些,“今天我就以茶代酒吧。”
“哦对对,瞧我这记性!松禾他感冒了,待会儿我替他跟你喝!你别说昂,我也没尝过悍王茅亭是什么滋味儿呢……”
倪皓朗搓着酒瓶吧唧嘴,自然而然帮姜松禾说话,全然没看到他那铁瓷的脸逐渐铁青。
“别啊,好酒配稀客,喝不出味道怕什么?咱们喝的是诚意!”昆继恩邪魅一笑,又从倪皓朗手里夺回酒,利落地拆了封,“请吧。”
原来这人会说瓷文啊,一套劝酒话术说得行云流水,阴阳怪气。
姜松禾这下百分百接收到昆继恩的敌意,又想起倪皓朗工作室这暹不暹瓷不瓷的建筑风格,推断两人在曼尔应该交集颇深。
他此来要办的事看样子不一定成,但倪皓朗说和这人有合作又是室友……说到底是自己承情,不好让倪皓朗难做,今天这酒是躲不掉了。
几杯酒而已,死不了,喝。
姜松禾笑笑又落座,说:“成啊,来。”
昆继恩也坐,看倪皓朗撅腚背对他给姓姜的竖大拇哥,把酒瓶撂在茶几上,狠狠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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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皓朗殷勤地给三人布好酒盅,昆继恩却只给他自己和姜松禾倒酒。
“欸?我买的酒,你给他倒不给我倒?!你俩这进展也太快了吧?”倪皓朗佯怒。
“那是自然,皓朗的,兄弟,我怎么能怠慢?”昆继恩朝姜松禾举杯,“请。”
姜松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本来喉咙就疼得像吞了刀片,一口辛辣滚下去,猛地咳起来。
昆继恩丝毫没打算放过姜松禾,紧跟着旋腕,又给空杯续满:“再来。”
姜松禾随手从茶几上抽张纸巾草草蹭下唇角,再举杯:“敬你。”
一旁的倪皓朗完全沦为背景板,提杯没人理,插话插不进,打地鼠一样手冲两头儿按空气:“欸呀你……啊你!我说,你们悠着点喝啊,酒很贵的!”
接连喝了五六杯姜松禾就不行了,脸上不红反白,手里紧掐着下一杯迟迟没动。
倪皓朗再大条也看出气氛不对,桌下伸脚偷敲姜松禾鞋帮,桌上挤眉弄眼讪讪打圆场:“你俩这是……嗐,怪我了,没准备点儿小菜给你们下酒,这么的,你俩先缓缓,等等我哈,我这就去……”
“这才哪儿到哪儿?”昆继恩眼皮一垂一抬,开始明晃晃地挑衅,“背地里托皓朗找我当说客的时候挺干脆,和你喝两杯倒推三阻四扭捏起来了?看来你嘴里的`诚意`也不过如此么。”
这是在拿姜松禾昨天在怪蓝酒吧电话里推辞赴约说事儿。
“嗤,这他妈是哪儿的话?”姜松禾见退让再三对方也没一点收敛的意思,话里也掺了火药味,瞪着对面,把酒杯一点一点送到嘴边。
“你过分了啊昆继恩。”倪皓朗人没到厨房又折回来,伸手盖住姜松禾手里的酒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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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过了很多年,倪皓朗仍然记得姜松禾这个眼神。
他上小学的时候又矮又瘦像个猴儿,加上名字的谐音不好听,常被同学霸凌取笑。劫钱,殴打,恶作剧都是家常便饭。他一度自闭得和家里提休学,可他那梨园泰斗老爹只会说男孩矫情个屁,根本不答应也不追究。
后来姜松禾转学到他们班,他旁边没人愿意坐,姜松禾却坐得干脆。姜松禾那时候比现在闷得多,独来独往的也不和自己搭话,倪皓朗还挺怕他。有一次倪皓朗又被个高年级胖虎堵厕所逼着喝尿,姜松禾从隔间出来二话没说照胖虎腰眼一个飞踢,薅着他就跑了。
再后来他俩就被胖虎的社会哥找上揍了一顿,姜松禾把倪皓朗护在身后跟社会哥打,小学生哪打得过街溜子呢,姜松禾打到最后鼻青脸肿地被掐脖按在地上。就是这时候的眼神,他瞪着社会哥说我很快就会长大,你今天弄不死我,以后你死。
社会哥这时候突然笑着把姜松禾提溜起来,特中二地说你小子挺有种,以后跟我混吧。姜松禾站稳后拍拍身上的土,把嘴里的血啐出去说去你妈的。
当时倪皓朗就想,卧槽好帅,这兄弟我跟定了,死缠烂打也要跟着。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倪皓朗一直和姜松禾在一个班,有兄弟罩着,他才渐渐找回本色出落成一个滑头逗比。
所以现在,一边是打架上头能豁命的兄弟,一边是凭身手得过暹拳冠军的好友,倪皓朗再不站出来叫停事儿就大了。
“我过分?你看不出他很假,在利用你吗?我真是好奇,成天被你挂在嘴边的好兄弟,就是这种货色?”昆继恩仍然不依不饶,话赶话越说越难听。
倪皓朗内心OS:还他妈说?这是逼我极限二选一啊!
倪皓朗心一横,选姜松禾。
倪皓朗:“他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货色!您要是觉得我们配不上您这种大人物呢,就从我这儿滚!您这朋友老子也不要了,带上你的东西从我家搬出去!以后咱俩谁也别招谁!”
昆继恩:“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为他跟我绝交吗?”
倪皓朗:“你小孩儿啊绝不绝交?我说!啧,好话不说二遍!”
冲突转移到倪皓朗和昆继恩身上,两人剑拔弩张,争得面红耳赤。
嗵!
对峙被声闷响打断,两人齐齐看向一处。
姜松禾晕了。
“卧槽!松禾?!草!!!这烫……”倪皓朗胡乱去探姜松禾的鼻息,还有气儿,又拍拍姜松禾的脸,抬头骂昆继恩,“喝你妈啊?!他一直发着烧呢!!”
“我怎么会知道他,他有病?!”昆继恩见倪皓朗真急了,气势虚下来,却依然讨厌这个姓姜的,偏要在口舌上硬撅撅把“发烧”说成“有病”。
倪皓朗背起姜松禾就往门外走,走前不忘朝门里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别让我再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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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皓朗把姜松禾塞进自己车里送回酒店。
进了卧室把姜松禾安置到床上又出去买药,药吃了,水喝了,衣服也换了,姜松禾这会儿总算醒过来点。
“我说,你真不用去个医院么?”倪皓朗还是不太放心。
“不用,我再睡一觉就好了,天黑了,今儿不是你们什么眠日么?你回吧。”台灯晃得姜松禾眼珠子疼,他把头往反方向侧了侧。
倪皓朗:“还管什么眠不眠的?今天这事儿太操蛋了!也不知道昆继恩他抽的什么风……对不住啊松禾,我本来还想为咱弟给你们牵个线儿。”
姜松禾:“我真没事儿,还是算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吧。”
倪皓朗:“咱俩之间说谢,你是想臊我呢?!你忘了小时候你可没少……”
手机这时响了,倪皓朗翻过屏幕一看,是昆继恩。
“你听不懂瓷国话啊昆继恩?”倪皓朗抹撒一把脸,又炸毛。
“你不是要和我绝交么?你回来,咱们把我下张专辑封面合作的约解了,当初是你本人坚持要签,现在你本人亲自来解。”电话那头声音迷闷听不出情绪。
“威胁我?解就解!怕你啊?!你等着!老子以后就是成了穷光蛋!要饭!也不会再跟你借一点儿光!!”倪皓朗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姜松禾没料到局面搞成这样,强撑着想说点什么:“我在曼尔其实呆不上几天,其实你……”
“我刚才是不是双押了?”
“昂?”
“老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