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危思收到那首歌之前,她们也吵了架。
某个春日,她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梦,梦里只有她和霍心夺。
自打那时起,再碰上霍心夺口欲症复发,任她软磨硬泡也好,装疯卖傻也好,危思都没有再答应过她。
如果一方的感情发生变质,以身饲虎的性质就不同了。
“好思思,为什么不可以了,”霍心夺那段时间啃秃了手指甲,嘴唇也咬得结痂,“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是,”危思叹了口气,给她手指缠上创可贴,“不要再咬了,我给你买零食,难受了就吃。”
没多久又发生了吕浩一的乌龙情书事件,霍心夺除却最开始的气愤和不恋爱誓言,后面总和吕浩一那伙人往校外跑。
“你最近怎么不见人影?”危思放学前终于逮到霍心夺,“晚自习不上了吗?”
“心夺——走了!要迟到了!”
吕浩一敲了敲窗户,招呼霍心夺赶紧背包跑路。
眼看着晚自习老师要来了,霍心夺来不及解释,匆匆留下一句改天再说,便像小旋风般卷了出去。
危思愣在原地,伸出去拽霍心夺书包带的手半天都没收回来。
此后她单方面对霍心夺发起了冷战,不再理她,也不再去住她的出租屋。
她们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直到一堂怎么也找不到笔记的物理课。
物理笔记忘在了出租屋,危思生着气,不想让霍心夺捎过来,于是挑了个她不在的周末,自己去取。
翻书架找笔记的时候,她瞥见了霍心夺那宝贝糖匣,晃了晃份量,存货已经不多了。
霍心夺和她说过,糖果是妈妈的味道,所以舍不得吃,怕吃没了,妈妈的痕迹就淡了。
危思生气归生气,还是偷偷往里面补充了糖果。
她习惯性地帮霍心夺收好桌面上的东西,无意间瞥见书桌角落的烟盒和打火机。
她顺着往下看,垃圾桶最上面散落着烟灰和烟头,烟屁股被咬得扁扁的,上面牙印清晰可见。
一股火从危思头顶窜出来,她强压怒气蹲在垃圾桶前往里看,还有嚼过的槟榔。
这万物被咬成平面图形的咬合力、这力道十足的牙印,除了霍心夺,没有别人!
以前她俩一起喝汽水,霍心夺的吸管总是被她咬出印子,然后瘪掉,直到再也吸不上来汽水。
危思知道的,霍心夺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欲。
她没再回学校,也没有回家,在出租屋一直等,等到天黑透了,才见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霍心夺。
“思思……”霍心夺愣在门口,怎么也没想到危思会主动来找她。
“我来拿笔记,”危思忍下恼怒,淡淡道,“烟和槟榔是怎么回事?”
谁也没开灯,出租屋光线不好,窗外偶或驶过几辆车,车灯透过玻璃映照在危思脸上,照得那颗冷冷淡淡的痣一下子温暖鲜活起来。
霍心夺看得有些呆了,一时忘了出声,落在危思眼里,便是她三缄其口、不欲多言。
见她如此,危思不再盘问,起身便走。
霍心夺连忙回过神来,堵在门口不肯让路,委屈道:“你不理我!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不回!找你你也臭着脸!”
“我能怎么办!”她带着哭腔,指着桌子上大包的零食,“怎么吃心里还是空的,没办法给我安全感,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所以这些能满足你的安全感?还是能缓解难受?”危思指着垃圾桶又急又气,声音也提高了些。
“……多少能缓解……一点点。”霍心夺声音渐渐小下去,底气不足道。
车开走了,屋里又暗下来。
危思深呼吸几番,哆嗦着手一点点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然后是胸衣。
她把衣服甩在床上,平静又强压着愤怒,对霍心夺说:
“来,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霍心夺就是再没眼色也知道危思真生气了,快步走上去给她披上外套。
然后她抱住危思,哽咽道:“我知道错了,思思,你别这样。”
危思任她抱着,还是不说话。
“那些我都戒,”霍心夺继续自我检讨,又恳求道,“下周末我准备了礼物要送你,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好不好?”
“老大!危思杀来了——”
霍心夺被杨彩吓得一激灵,她从臂弯里抬起头,睁着双熊猫眼往门口看。
“没涮你,”杨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她工位,“估计还有两层电梯就到了。”
“你咋知道?”霍心夺问。
杨彩直接给她看微信界面,赫然是吕浩一在群里的哀嚎。
-姑奶奶们,猜我碰着谁了
-危思!!
-冷着个脸跟制冰机似的,站她旁边好凉快
-即将抵达战场
霍心夺捂着头晃了晃,连续996了几天、严重缺乏睡眠的脑袋终于开机,想起来她和危思发生了些不愉快。
她打开手机,好多条来自危思的未接来电,看得眼晕。
“我可能是疯了。”她喃喃道。
危思进门只看了霍心夺一眼就蹙起了眉,问:“你在忙什么?”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损友们都自动自觉地人间蒸发了,除了霍心夺没人能回答她。
不过几日不见,无声的隔阂如一把利剑,伴随着压抑着的不安,在两个人之间划下一道天堑。
“卷卷,”危思神色难得有些迟疑,忽然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我……”
“我啊,”霍心夺嘿嘿笑了两声打断她,“当然在忙重要的事。”
关于危思结婚的事儿,要说霍心夺什么手脚都没做?
那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时间倒回婚礼前三天。
呲啦——
霍心夺拉开窗帘,等着男人醒来。
刺眼的阳光晃了男人的眼,他捂着头爬起身,下一刻又捂住身体,慌乱地拿被子遮掩。
“别藏着了,该见的都见过了。”霍心夺笑着看他,“司诺是吧?预祝你和思思,新婚愉快啊。”
“……昨晚除了你,还有别人?”司诺看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头痛欲裂。
该死,那药是下给霍心夺的,他怎么也跟着喝了。
“啊,就咱俩多没意思,我又叫了个人。”霍心夺坦然承认。
“昨晚还愉快吧?”她看着这男人的脸,泛出些恶心感,然而脸上还是笑着的,“你喝多了,还说想尽快控制思思,好吃绝户啊?”
男人脸一下子煞白。
“没关系,我们不谋而合呢,”霍心夺眼睛弯出一个讨喜的弧度,惋惜道,“可惜思思她妈发现了,找了个你来打断我的计划。”
“我们合作吧?”她手指上勾着个小小的u盘,半带威胁道,“你老老实实的,跟外面那些女人都断了,别传出点儿什么不好听的新闻。”
司诺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愣了会儿也笑了,“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就凭这个,”霍心夺拍拍他的脸,拿出手机给他看了几张照片,“你假意对夏娟言听计从,她又能分你多少财产?这要是让危生和思思看见了,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诺猛地起身去抢,霍心夺不躲不避,任他拿走手机和u盘。
他突然醒悟过来抢了也没用,这女人肯定有备份。
“我答应你,你说话算话么?”司诺心里盘算着事后再吞了霍心夺那份的可能性。
“别打歪主意啊,”霍心夺像是看穿他内心所想,靠近他耳边轻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天河的杨总知道吧?那是我干妈。”
司诺瞳孔骤缩,这是比危家还显赫的背景……
离开酒店后,霍心夺动身前往一个私密性极高的私人咖啡馆。
夏娟和她面对面坐着,抿了口咖啡,慢条斯理的问:“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这不是夏娟第一次约她出来了。
上次是告诉她危思结婚的消息,顺便威逼利诱自己闺女前女友和准姑爷滚个床单。
这脑子被驴踢了的事儿也就夏娟能干出来。
那时霍心夺本来想把咖啡泼她脸上,思索一会儿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顺水推舟的好主意。
她早就不是那个谁都能来踩两脚的小孩儿了,可她也想看看,和思思走入婚姻殿堂的男人,是个什么德行。
霍心夺看着杯里绿油油的奶盖,抬手就给搅匀了。
喝了几口甜得能腻死人,她索性扔在一边不喝了,随手点了根烟。
夏娟蹙眉,脸色沉下来。
“姑爷的男性功能区疲软无力,时间有点短,”霍心夺掸了掸烟灰,可劲儿埋汰着司诺,“我估摸着姑爷的新婚之夜,顶多三分钟。”
这都捡好听说的,能硬起来都算她输。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夏娟冷冷地说,“是继续和小司私下保持不正当不见光的关系,还是带着你姥姥,离开这儿再也不回来?”
“感情容不下第三人,”她靠近霍心夺,语气重了些,“你应该明白。”
霍心夺再明白不过了,夏娟就是要在她和危思之间插一根刺,让她俩的破镜重圆彻底变成不可能。
是面目全非地搅在危思的生活里,还是干干净净地离开?
夏娟又道:“你姥姥年纪大了,咱们这儿的人,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谈到这儿其实没什么话可说了,霍心夺深深地看夏娟一眼,心底嗤笑不已。
两个人不欢而散。
霍心夺迫不及待地回到工作室,把捂了一路的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上。
“看什么呢?”杨彩扔过来一罐冰可乐。
高中小打小闹组建的乐队,如今已经小有名气,马上要出新专辑了,最近她俩拼命赶dealine,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
霍心夺扬手接了,漫不经心地启开易拉环,招呼杨彩过来一起看。
“……你口味真是重,”杨彩看了一眼立马转头回了自己工位,“不怕长针眼啊?”
霍心夺不需要人理解,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屏幕里不堪入目的画面,赫然是司诺和一男一女滚床单的场景。
拜那几瓶药物过量的红酒所赐,司诺一直以为那晚她也加入了。
她脑袋让门夹了也不会跟他搞七搞八,不过是雇了两个人陪他玩玩。
当时他们滚做一团,霍心夺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就在房间里看着,旁边架着台摄像机。
明明那场景恶心得要命,她却有种诡异的兴奋感,天灵盖像是被灌了十斤风油精,整个人笑得停不下来。
想当初这男人勾搭她的时候,还装了几天君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等他清醒发现自己被搞得短时间不举,脸色必定很精彩。
床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声,霍心夺把腕上发圈摘下来,好整以暇地放进包里。
笑够了,疲惫和悲伤止不住地涌上她心头。
她的思思,那么好的思思——
居然要和这样一个男人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