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你把衣服脱了。”
许寒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对着晏璋就是一句口无遮拦的话。
“什么?”
饶是晏璋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人,也被她这话惹得心头一跳。
“我给你上药。”
“哦,哦……”
她把手洗干净,对着晏璋的背。
为了避免穿衣脱衣服碰到背上,晏璋穿的是衬衫,衬衫麻烦的地方在于,想要露出背就必须全脱了。
细长的手指顺着第一颗纽扣,徐徐往下,她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粗细均匀像是精修过一样,不急不慢,直到最后一刻扣子解开。
晏璋平时穿校服都是以保守著称,基本都是三件套裹得严严实实,但现在不一样,她几乎是半裸着,光滑细腻的裸背上找不到一丝瑕疵,蝴蝶骨若隐若现,带着几分野性。
她没有用香水的习惯,淡淡的沐浴露香,混着少女独特的体香,客厅突然安静下来,彼此呼吸声的听的清楚。肩宽腰窄,没有过度的瘦弱,刚刚好的匀称,修长的脖颈像一只白天鹅,高贵典雅。
许寒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虽然未成年,但是生物课必修。她的心脏跳的欢脱,似乎在告诉她,再看下去,就要出事了。
这一刻,许寒心生一种罪恶感,晏璋对她的信任,这一刻都化作泡沫,她的目光亵渎了神灵。
前面的人久久等不到反应,侧过头看了一眼,恰好和她移开的目光对上,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细眉。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沉默之后,晏璋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温凉的指腹触上细腻的肌肤,她身体本能地往前一缩。
“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冰?”
许寒自认为还算体贴,将手摩擦生热之后才给她上药。
哪知道对方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没事,你涂吧”
调整好之后,晏璋挺直了脊背,闭着眼睛。
后面的人也冷静下来,专心做好该做的事,心无旁骛,压下最深处一些荒唐细微的心思。
周一,所有学生正常返校。
晏璋也不例外,她只需要注重饮食,避免户外运动就行。
许寒出门时,她已经走了。
陈岩在讲台上领早读,孙庆春在靠窗的小桌子那儿批作业,对于许寒迟到这事,他大概没想多问。
她从后门溜进去,猫着腰跑到她旁边。
像只小猫一样蹲在她脚边,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来得及整理,随意地用发圈束了,遗落在外的发丝因为奔跑出汗黏在她的鬓间。
晏璋:?
许寒哑着嗓音:“吃早饭没?”
没等她回答,一盒蒸饺就塞到了她的抽屉里,“素馅的,我特意买的。”
晏璋:……
她的早饭通常都是牛奶加面包,一年四季,更古不变,近来胃口好像确实有些养刁了。
旁边的人用书挡住脸,目光瞟向那盒看起来十分诱人的蒸饺,加点醋,真是人间美味。
晏璋斜睨了一眼:?
同桌:……收回目光,专心读书。
许寒没来,洪跃也有些无精打采,看到她从后面钻过来,有些好奇,他们这个位置,前门是更近的。
“又迟到喽”
她笑了两声,“低调低调,孙老头没查我吧?”
洪跃放下书,轻挑下巴,指了指讲台上的人,“孙老头问今天谁领读,陈岩上去了。”
陈岩似是注意到了,也偏过头看过来。
许寒冲他一笑,用口型说道:
感谢班长救命。
陈岩一愣神,嘴巴也忘了领读,班里的读书声突然断了,孙庆春也侧过头。
“陈岩,书中自有颜如玉。”
“哈哈哈哈……”
孙老头一句戏闹话,挑动了全班昏昏欲睡的气氛。
许寒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把脑袋缩了回去。
“咳咳,好了,陈岩也辛苦了,剩下的时间———”
“我来领。”
晏璋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她向来不争不抢,人淡如菊,安静地隐没在人群中。
孙庆春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点点头,“行啊,那就请晏璋来报古诗词吧。”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
徐徐走上讲台,视线从某处掠过,不起波澜的眼眸深处有点点涟漪。
这位清冷学霸,大概比孙庆春还有震慑力,她的薄唇一张一合,很快就把课外古诗词一报完了。
“报完了。”
因着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相,总是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全班算下来能和晏璋说上两句话的人,也屈指可数。所以,即便没听清,也没人敢让她重复。
“最后一句是什么”
“不知道,没听到。”
“……能不能有点用?!”
“不能”
洪跃直接躺平,破罐子破摔,别说最后一句了,整张纸上她就没写几句。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下一句”
“???”
晏神大发慈悲了?!
以前也偶有人问过,晏神只会回一句“不记得了,问别人”,今天这是善心大发,愿意做人了!
许寒在脑子里把整首诗都过了一遍,才想起那两句。
一抬头,却看到晏璋的视线还停留在她这边。
“呃,谢谢。”
“……”
她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冷了几分,刚才还看着有几分柔和,下一秒又像是回到不近人情的晏门神了。
洪跃戳了戳她的胳膊,“晏璋这双标够明显的啊!”
“是、是嘛”
洪跃笑了笑,没戳穿她,目光遥遥飘向后排的那位,巧的是,她也正看了过来。
洪跃微微一笑,像个运筹帷幄的预言家,随后收回目光,将默写纸交了上去。
“我出去透透气。”
“哦,好。”
许寒把椅子往前挪了一点,好让她出去。
物理小测的卷子也发下来了。
一张三十六分的卷子轻飘飘地落在许寒的桌上,看到卷面分的那一秒,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哈哈哈……”
洪跃的嘲笑丝毫不含蓄,尽管她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地戳中了笑点。
“……”
许寒瞪了她一眼,洪跃识趣地闭上嘴,然后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一整天,她都没敢去招惹许寒。
“许寒,晏璋的物理很好。”
“什么”
洪跃意有所指,她笑了笑,在校门口先走了一步。
紧随其后出来的,正是晏璋。她平时也基本上最后才走,瘦弱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拉越长,白皙的面孔沉在阴影之下,或许是才受过伤的原因,许寒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晏璋!”
突然蹿出来的许寒从她背上摘下书包,自然而然地挂到自己身前,她有些迟疑。
“我送你回家!”
“……”
她的步子这样缓慢,定是因为身上的伤。想到这,许寒又心里一阵愧疚,她搀着身边人的臂膀,徐徐走着。
“有事?”
晏璋的心思细,只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有事。
“没,没有。”
“说说看,或许我会答应。”
许寒最终还是没有说,晏璋很忙,害她受伤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她给自己辅导功课。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不想让晏璋觉得自己很差。
“到家了。”
许寒站在502门口。
“不进去坐坐?”
“不进去了,你早点休息。”
她松开手,没作任何停留。
宽松阔大的校服套在许寒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
晏璋侧身看她小小的一只,迈着步子就要下楼去。
“等等”
她只觉得脖颈一紧,好像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晏璋轻轻一拽,就提住她的后脖,校服拉链卡在喉咙那儿透不过气来。
“———”
“哦,对不起……”
晏璋把人往后拉了一点,省得她脚下踩空摔下楼去。
许寒错乱的脚步被人提着往后走,后背撞在晏璋的怀里也没意识到。
“咳咳咳咳……干啥”
“帮我上药。”
“昨天不是刚上的药?”
“换药”
……
一如前一晚,晏璋安静地坐着,将自己的裸背袒露在她面前,比起昨晚的生疏,许寒今天上药要快许多,只是感觉有些心不在焉。
晏璋把衣服穿起来,走到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物理卷子呢”
“啊?”
“我物理还不错。”
晏璋很少自夸,她对于自己的成绩一直表现的很低调,或许是习惯了位居榜首,而且是断崖式地与芸芸众生拉开差距,她看到自己试卷上的分数非常平淡。
“我考的不太好。”
“我知道”
她看着她犹豫不决地从书包里拿出那张、几乎是满江红的小测卷子,眼里没有任何轻视,而是就着错题分析她知识上的漏洞。
微黄的灯光,淡淡地打在晏璋的侧脸,她的四周好像描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
许寒的眼神出卖了她。
她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她们是朋友啊!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对于晏璋这种高不可攀的人物,她就像是降落人间的仙子,期市我等凡人可以肖想的,实在是罪过。
旁边的人看了她好久,终于忍不住拿笔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
“在想什么?”
“在想——”许寒硬生生把那个“你”字咽了回去,她们现在的相处方式就很好,有人逾矩,那意味着这个人连朋友都不想做。
“嗯?”
许寒的眼神湿漉漉的,像小鹿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种令人沉沦其中的魔力。
“没什么。”
她回过神,把注意力放回试卷上,一直到快十一点,许寒才下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