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一日无君。
柔妃丧仪刚毕,萧郁沉的登基大典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礼部上下忙得昏天黑地,谢瞻更是各类事务缠身,繁忙程度堪比被鞭抽的陀螺,恨不得原地起飞。
谢瞻跟礼部那群老学究磨完最后一项仪式流程,天色已沉。
他累得像头即将翻白眼的骡子,烂泥一样瘫软在案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殿下——”
萧郁沉的贴身宫女急吼吼跑进御书房,叫魂似的喊。
怨念堪比贞子的谢瞻缓缓抬起头,眸光幽怨地看向宫女,声音有气无力:“大惊小怪,有何急事?”
宫女被谢瞻周身散发出的阴冷寒气吓到,“噗通”一声匍匐倒地,整个人瑟缩成一团,颤颤巍巍道:“回禀殿下!小皇子昏倒了。”
啊啊啊!!!
古人的脑袋都是榆木疙瘩做的吗?!
不会自己拿主意?!
屁大点事儿都要来禀告他,真特么膈应人!
谢瞻内心抓狂,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本王又不是太医!他昏倒不去太医院请人,找本王作甚呢?”
“奴……奴婢已经请御医为小皇子诊断过了,只是……”
宫女欲言又止,让谢瞻积压的怨气彻底爆发,他骤然拔高声音:“你有话直说,成不成?拐弯抹角,真的很烦人呐喂。”
殿下息怒!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宫女脑袋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磕得“砰砰”作响,每一下都带着绝对的力道,额角瞬间撞出红痕,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小、小皇子是因忧思过度、气血亏空才昏倒的!太医虽开了滋补汤药,可小皇子性子犟得很,死也不肯喝!更要紧的是……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了!”
“停!别磕了!”谢瞻猛地打断宫女咚咚锵似的自虐磕头,揉了揉青筋都快崩裂的太阳穴,“本王一会儿过去看看,你先退下!”
宫女如蒙大赦,脚底抹油般逃离御书房。
谢瞻崩溃地瘫倒在堆积如山的奏折里,双手攥成拳疯狂捶着桌面。
呜呜呜~~
凭啥别人穿越成摄政王,都是威风凛凛、指点江山、发号施令,他却成了担子压死人的拉磨骡子。
要操办葬事……
要管理朝堂……
要处理政务……
要完成系统任务……
现在又要哄孩子……
真特么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
夜色如墨,一弯皎月悬于天际,清透却又带着几分暗淡的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入,为漆黑的宫殿添了一抹稀薄的光亮,精致秀气的小人儿,正缩在床榻一角,捧着画像,无声垂泪。
谢瞻站在门外踌躇着要不要进去,那道万恶的电子音又在脑海里响起:【叮~~第二个任务开启,请宿主冲进去撕毁萧郁沉的画像,并狠狠痛批他】
谢瞻:………
萧郁沉是系统总开关吗?
装死多日的系统,一靠近他就发布任务。
他深呼一口气,摆出全世界都欠他一个亿的冷脸,推门而入。
萧郁沉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吓得一哆嗦,怀里的画像攥得更紧,单薄的肩膀猛地绷紧,像只受惊的小兽般抬头,通红的杏眸里还凝着未干的泪珠,却硬生生透出几分凶狠,死死瞪着闯进来的谢瞻。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他缓步走向床榻,一把夺过萧郁沉手中的画像,厉声训斥:“你即将登基为帝,肩负天下苍生,怎可如此懦弱无能、沉溺于悲痛!”
萧郁沉瞳孔骤缩,毫无血色的小脸瞬间涨红。
他猛地扑向谢瞻,圆乎乎的小胳膊抡起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力道打在身上却轻得像小猫挠痒,哭腔又哑又颤,满是绝望哀求:“还给我……把母妃的画像还给我……求你了……”
谢瞻俯身,指腹轻轻拭去萧郁沉眼角湿润温热的泪珠,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帝王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本王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展露脆弱。”
啊嘿嘿~~~小暴君的脸好好rua啊,像布丁一样Q弹软嫩,忍不住想吸一口OvO:)
萧郁沉拂开他的手,泪眼朦胧的杏眸,奶凶奶凶地瞪向他:“呜呜……嗝……我不要皇位,我只想要母妃的画像……嗝………还给我……你这个大坏蛋。”
谢瞻意犹未尽收回手,淡淡开口:“为何绝食?”
萧郁沉怔怔望了他一瞬,随即冷哼着别过头:“不用你管!”
“你父皇临终前,将本王封为帝师,托付本王将你培养成材。作为帝师,本王自然有资格管教你。”谢瞻攥住萧郁沉的下颌,逼迫他正视自己,面无表情道:“而学习做帝王的第一步,就是摒弃七情六欲,不徇私情,做一个铁面无情的人。”
萧郁沉被迫仰起脸,通红的杏眸里满是倔强与委屈,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谢瞻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可是我不想当皇帝……”他哽咽着声音又哑又脆,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我只想要母妃………呜呜………”
谢瞻指尖微微一顿,心口莫名窜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他松开手,看着小家伙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被褥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像小兽的悲鸣,听得人心里发紧。
脑海里的系统还在催促:【宿主,请严格执行任务,撕毁画像并完成痛批,还则系统将在三秒内开启惩罚,三……】
“闭嘴。”谢瞻在心里恶狠狠地怼了系统一句,弯腰将萧郁沉从被褥里捞了出来。小家伙挣扎着想要躲开,却被他稳稳按在怀里,他僵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刻意的严厉:“画像可以留下,但有一个条件。”
萧郁沉在他怀里僵了一瞬,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只留着肩膀轻轻抽噎,埋在谢瞻衣襟里的小脑袋微微抬起,通红的杏眸透过湿漉漉的睫毛望着他,带着一丝警惕和希冀:“什、什么条件?”
谢瞻指尖不自觉蹭了蹭萧郁沉软乎乎的脸颊,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语气带着一丝柔和:“把药喝了,乖乖吃饭。”
他话音刚落,系统瞬间炸锅:【宿主严重偏离任务轨迹,开启“一级电击”惩戒警告,宿主,如果再不纠正自己的行为,系统将对宿主实施“天打五雷轰”的毁灭惩罚。】
尖锐的刺痛骤然从四肢百骸窜起,谢瞻的身体猛地一僵,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痛呼咽了回去。
萧郁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小手紧紧攥住谢瞻的衣襟,仰着小脸打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谢瞻深吸一口气,强压□□内翻涌的痛感,抬手揉了揉萧郁沉的头发,指尖因疼痛还在微微颤抖,语气却尽量保持平稳,“臣提出的条件,殿下可以完成吗?”
萧郁沉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小眉头紧紧皱着,却没再追问,只是埋回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答应你……现在就好好吃饭、喝药,你把母妃的画像给我好不好?”
谢瞻面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内心乐开了花。
啊啊啊!!!!
小皇帝主动投怀送抱,还软乎乎地冲他撒娇,好萌,好可爱,他的姨母心简直要暴棚了!!!
开心到发出土拔鼠的尖叫!!!
听着谢瞻疯狂的内心os,系统忍无可忍决定五雷轰顶劈死他,找下一任宿主:【叮~~鉴于宿主过于鸡肋,系统决定抛弃你,去找下一任宿主,温馨提示:五秒内,天雷将劈下来,把你秒成渣渣……】
谢瞻笑意僵住,尔康手挽留:“桥豆麻袋……我有自己的计划,相信我,看完结果你会激动到短路。
系统:【少骗我,主系统特意叮嘱过我们,人类的话不可信,拜拜了您内,本系统去找新宿主了。】
谢瞻赶紧竖起三指立誓:“我对天起誓,若是欺骗你,就排位亚索吃鸡遇到卢本伟,打赏的女主播全是坦克,答辩时抽到最难的冷门题,课题初审都不过,恋爱爱而不得,喜欢的人恨透我。”
涉世未深的系统激动到电子音发颤:【啊啊啊!!!你竟然为我发这么毒的誓,太感动了QAQ,我信了宿主,我相信你……】
谢瞻:嘻嘻~~他小拇指在下,毒誓不奏效。
——
萧郁沉被谢瞻哄着,皱着小脸喝完黑漆漆的汤药,满怀期待地仰起头,小手拽了拽谢瞻的衣袖,哑着嗓子道:“我喝完药了……画像可以还我了吗?”
谢瞻缓缓勾起唇角,在萧郁沉满怀期待的目光里,抬手将画像撕得粉碎。
画像如同冬日寒雪,轻飘飘地在萧郁沉眼前零落,最终融化在雕刻精美的青石板上,连带着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丝念像消失殆尽。
“你!”萧郁沉瞳孔骤然紧缩,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瞬间蓄满眼眶,小手指着谢瞻,指尖因极致的愤怒剧烈颤抖,嘴唇翕动着,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瞻斜睨着他,唇角勾着一抹轻蔑的弧度,他缓缓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贴上萧郁沉的额头。
他眼底一片冰冷,声音残忍至极:“这是本王教你的第二课——身为帝王,你要心怀戒备,永远不要轻信任何人,哪怕对方对你许诺万千。”
眼前阵阵发黑,胸口气血翻涌,萧郁沉死死盯着谢瞻,那双湿润的杏眸里瞬间涌上滔天恨意:“你……你该死!”
话落,萧郁沉的身体猛然朝后栽去,谢瞻眼疾手快揽住他软塌的腰肢。
望着怀中小脸煞白,眉宇紧蹙,眼角泪痕未干的小人儿,他深深叹了口气,轻声呢喃:“对不起。”
——
殿外,身形魁梧的男人,铁拳紧握,指节泛白,手背青筋狰狞暴起。他透过门隙死死盯着谢瞻的背影,狠戾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刃,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老太监按住男人蠢蠢欲动的身体,轻声在耳畔劝慰:“将军,切勿意气用事。”
男人豁然转身,猩红的双目里翻涌着滔天怒火,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杀意:“刘公公,那败类如此作践小殿下,霍某忍无可忍!不如此刻便闯进去,一剑捅死他,永绝后患。”
刘德忠重重叹息一声,猛地拽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拉到殿宇僻静角落,背对着他沉声道:“将军,先帝驾崩前,宁可将天下权柄授给谢瞻那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不交给你我这两个心腹,其中缘由,你可想过?”
霍竫恨声道:“本将一介粗人,哪里猜得透先帝的深谋远虑。”
“道理很简单。谢瞻本是通房丫鬟所生的卑贱种,却能从谢府那等炼狱般的地方平安长大,更能凭一己之力考取功名、荣登高位,这就说明他绝非善类,手段狠戾至极。而小殿下孤苦无依,如今朝堂风雨飘摇、人心叵测,要想站稳脚跟,恰恰需要这样的狠角色来保驾护航,更要学他的狠劲。”
霍竫攥紧的拳头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裂开,低吼道:可谢瞻那厮这般折辱殿下,与害他何异?”
刘德忠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眸里透着几分哀叹:“将军可知,先帝薨逝,朝堂暗流涌动,多少双贪婪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年幼的小殿下?”
“若殿下始终这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不懂人心险恶,迟早会沦为那些佞臣的刀下亡魂!你我年岁渐长,护得了他一时安稳,护不了他一世周全。谢瞻这堂课看似残忍,恰恰是最狠、也最必要的一课啊!”
霍竫一怔,猩红的双目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恨意覆盖:“就算如此,那败类也不该撕毁画像啊!那是柔妃娘娘留给殿下唯一的念想啊!”
刘德忠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对帝王而言,念想是最致命的软肋。历朝需要的是一个杀伐果绝的君主,而不是心慈手软的圣人。”
霍竫死死咬着牙,胸腔里的怒火与不甘几乎要冲裂胸膛,可刘德忠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望着殿门的方向,手背青筋依旧狰狞,眼底的狠戾却多了几分挣扎,最终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廊柱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低吼道:“好!我便忍这一次!但若再敢做伤害殿下的事,我霍竫绝不轻饶他。”
刘德忠叹道:“咱家只希望他的狼子野心不要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