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出来的感情 第1章 失落

下午三点，手机便响了起来。

“也没定闹钟啊。”什舒嘴里嘟囔着，手臂伸过床头够手机，根据记忆，闭着眼睛划开了手机。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刚接通电话又陷入了昏睡。

什舒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开着免提，电话那头的人讲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醒的呢？

大概就是听到妈妈那句“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她才后知后觉到妈妈一直在跟她通话。

什舒很想答一句“诸事顺利”，可近期的境况让她感到心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无声的叹息。

“喂？喂？喂？舒舒啊，舒舒你怎么了？舒舒？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工作遇上什么麻烦了？”妈妈呼唤她的名字。

她强忍着心底的沮丧和难过，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我在啊，我刚刚在洗手，手机放在旁边，没听见。工作挺顺利的，领导和同事都很好相处的。妈妈你放心吧！”

妈妈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放心了不少，说道：“没事就好，没事我就不担心你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的啊。那就这样吧，不讲了，你现在是不是在上班啊，有没有耽误你工作，不讲了吧不讲了。”

什舒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电话被挂断了。此刻什舒很想让自己再次进入昏睡中，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乱得像散落在地上的毛线。

什舒，22岁，惠城人，今年刚大学毕业，一个人来和市打拼。她在大学所学的专业是电子商务，毕业后选择了专业对口的工作——电商运营。

电商这玩意儿，在什舒高中毕业那会儿应该就能算上很热门的专业了。高考后填志愿，她什么也不懂，坐着公交车跑去咨询了他们本地一个填报志愿的专家。

专家一听她的情况，说：“你这好办，我能给你选一个好专业。”说罢，他随手从桌子上抽了一张当天的报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电”字，问：“你懂了吧？”

什舒这人有一毛病，她很后知后觉，但她又非常喜欢快速应答别人。

她看到专家写下了这个字，立马就说：“嗯。”心里想着不就是选带“电”的专业吗？

大学毕业后的什舒很想一拖鞋拍扁当时的自己，凭什么想当然地认为专家写的“电”是电子商务，不是电子信息，不是电气工程呢？

这几字之差就可以让她的人生际遇完全不同。

大学毕业找工作时，她因为只有一个二本文科的学历却想在人才济济的和市找一份工作而屡屡碰壁。

她忽然想到，那也是一个夏天，她作为一名高三生刚刚高考完，在网上刷到别人说“选择大于努力”，时代的一粒沙落到一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之前她不懂，直到开始找工作才明白。四年前偶然在心上烙下的一句话，四年后就这样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找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想，如果当初选了别的专业的话会不会现在过得更好；她每月看着那不足以支撑她在和市生活的工资条时会想，如果当初选了别的专业工资会不会更高；她加班熬夜工作但还是被领导骂的时候会想，如果当初选了别的专业是不是会轻松得多。

可惜生活没有那么多如果，过去了便不再重来。

人们常说“不要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那里不一定开满鲜花；人们也说“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无论向哪走，奔向的都是太阳”。

她努力过好当下的每一天，然而总有失神的片刻。

周一早上，还没到上班的点什舒就到了办公室，等待着命运的裁决——她上周工作上出现了严重的失误，问题可大可小，关键看上面的态度。带她的师傅昨天晚上提前跟她通过气，说问题不大。她是个多思多虑的命，总是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尽管听到师傅安慰她的一番话，晚上还是没怎么睡好。

“什舒，是吧？”

“嗯。”

十点十分，坐在工位上等待结果的什舒被同事叫进了一间会议室。她以为即将和她谈话的是师傅，亦或是比师傅更高一级的管理者。所以当她走进会议室，看到座位上坐着的是当初面试她的HR的时候懵了。

完蛋了。这三个字就像弹幕一样在她脑海里不停循环出现。

什舒就算再不懂得职场里的弯弯绕绕，这一幕也在电视剧里见到过。

HR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尽量在长话短说：“上周五，也就是一月十五日，你把我们直播间商品的价格设置错了。虽然及时更正了回来，但仍然给公司造成了损失。还好当时人流量不大，成交的也就只有几十单，这部分的损失将从你这个月的工资中扣除。”

什舒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让她赔偿处罚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波澜，她做错了事情自然要承担后果。“我没有意见。”

HR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什舒，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觉得你是个踏实能干的女孩子。但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可能不是很能适应这份工作。很遗憾由我来通知你这件事情，祝你以后前程似锦。”说完，她转身离开。

什舒落寞地坐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投了几十份简历才换来这一份工作。现在已是年关，大多数的公司已经不在招人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这些天她都将没有经济来源。

“哎，宋……”什舒依稀记得这位HR曾经向她介绍过自己，但她并没有记住HR的名字，只想起来好像是姓宋。

HR回头了，说：“我叫宋晴。还有什么事吗？”

“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有的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会好好帮你算的。”宋晴只留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一个月底薪三千八，绩效奖金另算，加起来大概有七八千。这是她很努力的情况下一个月大概能到手的工资，不知道这个月她还能发多少钱。

七八千不是她全部可以支取的钱，她每个月要打两千回家给妈妈，家里还有个在上学的妹妹，读高中什么都需要花钱，早晚自习费、资料费、还有生活费，什么都少不了。她还有助学贷款要还，高考成绩不好，上民办本科的话学费太贵了，动辄一年就要几万，读大专她心里又不服。妈妈看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掉眼泪，说我们舒舒当然要上本科，学费咬咬牙就过去了。上本科，可以考很多岗位的公务员，可以考编制。困难挺挺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会越来越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好”，她反倒觉得日子越过越差了。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好歹住宿费便宜，课余时间还可以去咖啡厅打工、做家教，挣点生活费。放假了就进厂，包吃包住工资也可以。除掉生活必要的开支，剩余的钱她都打给妈妈补贴家用。那时候也没觉得难啊。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还掉欠着的房租，还剩多少钱可以买回家的票、置办年货。妈妈总说她的中耳炎总是反反复复，年后要带她去大医院看看。打开手机银行算一下目前手上还有多少存款，读书时候的奖学金、助学金、勤工助学的工资她都存着，加在一起应该也有不少钱。

这不算还不得了，算了吓一跳。她存款还没有一万块，银行卡倒是办了十几张。什舒想起来她每进一个厂就要办一张银行卡，每个公司发工资的银行都不一样。

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败感。

既然没有收入，那就开始薅羊毛吧。

打开小红书，搜索“如何省钱”。

银行app每天签到领微信立减金，每周末都可以抢话费充值优惠券；支付宝会员做任务可以换日用品；每天用金币换红包买一包几毛钱的抽纸……仔细看看这样的事情还不少。什舒拿了一个小本子全部都记上了，她还订了一个闹钟，每天专门安排一个小时做这些事情。

接下来她就开始找工作了。“开源节流”最重要的还是“开源”，没有“源”再怎么“节”也不行。她找到了当初求职时做的简历，仔细修改了一番，然后打开各大招聘软件，一家一家地投简历。广撒网，总有一家愿意要她的。就算工资低点，工作累点，也没什么关系。一定要有工作，没工作她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了。

小区附近有一家零食店，最近刚开业，人流量还挺大的。她上次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店门上贴了招聘广告，没找到工作之前，就先去兼职做收银吧。

“您好，这边帮您结算。”已经站了六个多小时了，店里人太多了，嗓子快要喊哑了，但是每当她开始为新的顾客收银的时候，她还是会尽力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用最好听洪亮的声音询问顾客。

顾客拎起一篮子零食到收银台上，什舒扫了一眼头都大了，叹了口气，接过零食就是一顿干。顾客买的零食都是不同种类的，每样只拿一两个，有的是称重卖的，有的是计数卖的，整整一筐。

也不怪顾客，她自己要是来零食店买吃的也会是这样子，只是现在她是给劳累的收银员，看到这篮零食不由地叹了口气。

终于把所有零食扫完了，“请问您有会员吗？”她抬起头来看站在她前面的那位男士。这一看浑身都被电住了，长得实在是太帅了，她此刻才明白什么叫“一眼万年”。要不是她现在正在工作，肯定会偷拍几张给好闺蜜分享的。对方只是简单的黑色卫衣卫裤，却能看出一身不凡的气质，只是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

兴许只是小侄女、小外甥女呢。

随即什舒听到那小女孩开口说话了：“爸爸，我想要这个。”她指的是收银台旁边售卖的loopy卡片。